這更加證實了她的猜想。晏回南應當是收到了有關新毒藥的消息,才會提前做了準備。
那麼他就更不會放走自己了。
果然,晏回南派人先将張恪送了回去,卻留謝韻和飛鏡跟在身邊。美名其曰派人照顧,實則監視。
午時,走了一上午的衆人臨着小溪邊休息,生火做飯。行了這麼久的路,謝韻也發現了晏回南似乎是在尋人,應當是在找敵軍的蹤迹。
因為他全然沒有返回青州城的打算,而是往反方向越走越遠。但奇怪的是,他留了一部分兵在先前的客棧,并且現在走的路線,正是往她與飛鏡上一個經過的歇腳處方向。
但不論他的目的是什麼,照這樣找下去,若是碰到梁軍,她同樣危險。
謝韻趁着周圍無人,給飛鏡打手語:我逃婚時用的迷藥還剩一些,待會兒你尋個機會把藥下到湯裡。待他們被迷暈之後,我們便騎馬逃跑……還有,晏回南的馬我要了。
她早就看中了晏回南的那匹馬,通體黑色,目光炯炯有神,皮毛泛着晶亮的光澤,身形精壯有力,是匹極好的馬!
飛鏡聽話地點點頭。小姐的計劃一定可行!
飛鏡依照謝韻的意思想尋個無人的時機去鍋附近下藥,但是鍋旁邊竟然一直有人,圍坐了一圈像一群餓了好幾日的狼一樣,無數道目光一動也不動地盯着鍋。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有人見飛鏡過去,甚至熱情地拉住他這個啞巴開始聊天。急得飛鏡手足無措,就差手舞足蹈了,汗都出來了。最後隻好連連擺手地跑開。
謝韻也意識到了這樣的确行不通,他們跟随晏回南多年,能将大梁名将都打得節節敗退,不至于一點防備心都沒有,更何況現在晏回南已經懷疑她了。
隻能另想法子,入夜之後也許會有機會。
隻是尚未等到入夜,他們的隊伍便遭到了猛烈的突然襲擊。
晏回南卻對此似乎早有應對之策,将士們自從兩國交戰開始,便對大梁人深惡痛絕,恨不能啖其肉飲其血。
所以從始至終所有人都處于高度戒備狀态,隻待晏回南一聲令下,受到沖擊被沖散的軍隊便迅速恢複了嚴整,從容應敵。
而飛鏡一直待在謝韻的身邊,紛亂一起,飛鏡便帶着謝韻退守到了安全的後方。此時,天空适時下起綿綿的雨。
謝韻的生活自幼便不安穩,也見過不少戰亂流血。所以見此情形,她并沒有慌亂到自亂陣腳,而是迅速反應過來這是趁亂逃跑的好時機。
行軍的途中,晏回南為她安排了一輛馬車,給了飛鏡一匹馬。
晏回南,你真是太失策了。竟然把馬都送到她手上了。
“飛鏡,把馬車卸了。”謝韻悄聲說完,和飛鏡兩人合力将馬車卸了,她迅速翻身上馬,動作十分熟練。而後策馬揚鞭就要跑。
誰知此時一支羽箭忽然直直地朝着謝韻的方向破空而來,但目标不是謝韻,而是她身下的馬。
飛鏡跟在謝韻弟弟身邊多年,逃婚時謝潤把一衆侍從中武功最高強、也是最為老實的飛鏡留給了姐姐。自此,姐弟兩人分别,也許将來再也不會有重逢之日。
霎那間,飛鏡眼疾手快地轉身,手起刀落間斬斷了羽箭,阻斷了它既定的路線。
謝韻用力一揮鞭子,策馬跑得更遠了。期間她回首深深地回望了一眼,卻看見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正在陣前與晏回南對峙。
樓承——她的未婚夫,也是大梁的三皇子。
不等她多思考,忽見晏回南拉弓搭箭,箭頭正對着謝韻的這個方向。他指尖輕輕一松,淩厲的一箭破空而來,正中謝韻身下馬兒的後腿,馬兒受了傷,連同謝韻一起重重地朝下倒去。
晏回南射完那一箭便騰出手來與樓承的兵周旋。
縱使樓承當初在大周當質子時便知:長公主之子晏小侯爺雖不學無術,文不成,騎射武功卻是一流。
但當樓承親眼見到晏回南駕馬持長槍穿行于敵陣中,槍槍斃命時,他才意識到為何白簡仁會敗了。不止晏回南,還有他訓練出的那群骁勇善戰、以一敵百的精兵。
謝韻摔下馬時,本能地手腳并用撐地,但馬太過沉重,倒下來時正壓住她的腳踝。疼得她眉頭緊鎖,死死咬住牙關才忍住沒叫出來。
飛鏡本想來查看謝韻的傷勢,但奈何身後追兵窮追不舍。隻能立時拔出腰間長劍,與追兵陷入苦戰。
如果飛鏡隻有一人必然能順利逃脫,但眼下謝韻的腳扭傷行動不便,他一邊将謝韻護在身後一邊應對數位追兵。
謝韻認得追上來的人是晏回南親兵,隻能說:“住手,我跟你們回去。”
謝韻和飛鏡被一同押到了陣前,樓承見狀連忙制止了手下的兵。屏息凝神,生怕晏回南會做出對謝韻不利的事。
晏回南也收了兵,慢條斯理地騎馬到謝韻身前。晦暗天光下,謝韻對上晏回南冰冷的眼神,那眼神是她從未在晏回南的臉上看到過的。
他的臉上仍殘留着剛剛殺人時濺上的血,謝韻在他面前和所有即将要被他殺死的人并無不同,所以他的表情從始至終都沒有變化。
夜雨中,晏回南遙坐馬上用長槍挑去了她的面紗,随後冰冷的槍刃便順着她的臉頰劃到了她的下巴,巨大的力迫使她擡起頭。
他輕嗤一聲,滿臉嘲弄:“竟是故人重逢。”
謝韻别開目光,不去看他。挑去面紗時,剛剛連殺數人,早已被熱血浸染開過刃的槍刃極鋒利,隻輕輕一劃便在她耳畔留下一道火辣辣的傷口。
謝韻的血混着死人的血一同往下流。
晏回南:“謝韻,你的騎術都是我教的,你以為自己能跑得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