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大早,還不到七點,雲雅就出現在了酒店餐廳,面包才咬兩口,忽然眼前一暗,對面的位置坐了個人,擡眼去看,是李施煦助理。那人自來熟,上來就道:“早上好!昨晚都沒來得及自我介紹,我叫沈岩,是李總的助理。”
“早上好,我叫……”
“雲雅!嘿,我知道,群裡看到了。你起這麼早啊,十點才去機場呢。”沈岩晃着手機喝咖啡,一邊一個接一個地打哈欠。
雲雅随意應了聲,看了看他手邊的兩杯黑咖啡,不懂他既然困又為什麼要早起,不過也沒多問,自顧自地低頭繼續咬面包。
沈岩倒是不問自答了:“是因為前兩天下了雨嗎,煙海好潮濕,我昨晚都沒睡好,你一南方人在京安能适應嗎?”
“第一學期剛入秋的時候有點難熬,空氣比這裡幹太多,後面幾年,慢慢就習慣了。”
“本科也在京大?”
“嗯。”
“厲害!”
“謝謝。”
沈岩噗嗤一下笑出來挺大的聲,心想這人挺好玩,說話一本正經的,語氣誠懇得簡直過了頭,難怪昨晚上李施煦要笑不停,這年頭怎麼還有這樣的年輕人啊。
雲雅聽見笑聲,呼吸一緊,面包也不嚼了,腦子裡冒出來那句大學時期有人笑話她時所說的話——小孩子是純真,上年紀稱古闆,她這不大不小裝腔作勢算什麼樣,真拿自己當仙女沾不得半分紅塵煙火呐……總有人會肆意輕佻地指責旁人。
她至今不理解為何旁人要這麼說她,流言蜚語起來的時候,總是莫名其妙的,她搞不懂,卻也害怕,尤其害怕和人交談時聽見突如其來的笑聲。那笑聲常常像箭一樣,箭無虛發,正中靶心,苦澀自心口彌散到全身各處,面包也帶上了苦味。
沈岩多機靈一人啊,傍着李家長大的,早修煉得道了,眼裡的水深得什麼似的,瞬間就看出了雲雅的不對勁,暗叫一聲不好,手指在手機上飛快地點,多虧昨晚睡不着抖音上點贊了一堆搞笑視頻,随意翻出一個來,舉到雲雅眼前,笑個不停道:“你看這個,笑死我了,哈哈哈,什麼人啊!”
雲雅這才松弛下來,敷衍着笑了兩聲。
李施煦進餐廳時,正巧看到雲雅松了口氣的模樣,瞥了眼沈岩,他還裝模作樣地在笑着,眼角皺出來的紋路能夾死一頭牛。
沈岩比雲雅更快地注意到走過來的李施煦,招着手輕喊:“這兒!”
李施煦點了下頭,去拿早餐。
雲雅詫異,怎麼他也是被潮濕的空氣搞得睡不好麼,不過人看着挺有精神,不像沈岩剛坐下來時那般萎靡不振。
沈岩沖雲雅咬耳朵:“工作狂,精力旺盛得像坐擁九九八十一個山寨的土匪,這幾天你就知道了。”
雲雅心說我什麼也沒問啊。
沈岩哀怨:“跟他當社畜太苦了,羨慕你還在念書。”
雲雅不知道回什麼,眉頭将要皺起來,李施煦端着碗粥坐到了對面沈岩的旁邊,狀若無意問沈岩:“要不要給你辭職信好讓你回去考研讀博申博士後當教授再晉升院士啊?”
“大清早的,練習什麼繞口令。”
“你也知道是大清早?”李施煦看也不看沈岩,“天都亮了你做什麼夢。”
“做夢憑什麼不給!你給錢買斷啦?給你當助理我都早衰了!”說完扭頭看雲雅,比了比自己和李施煦,問:“看得出來我倆一樣大嗎?媽的,就他喝了神仙水似的,偏偏我老成了他二大爺的三舅媽。”
李施煦喝粥,全不理會他的神神叨叨。
雲雅卻搖着頭,真誠道:“不會,你看着挺年輕的,沒有比他大很多。”
李施煦掩在勺子底下的嘴角又翹了起來。
沈岩嘴巴張了張,一口氣幹完兩杯黑咖啡,歎道:“呵!咖啡哪有人生苦。”
一頓早飯吃得不可謂不熱鬧,沈岩上了發條一樣,嘴巴閑不住,碰了一早上釘子也沒能釘死他那張嘴。李施煦明顯的心情很不錯,昨天下午延續下來的壞心情終于徹底消散,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雲雅閑聊,從人學什麼專業研究什麼項目到愛看什麼書什麼電影,甚至連人當初是高考狀元的舊事都一并給問了出來。
當然他也說了一些自己的事,包括當初留學到回國創業和要來的客戶裡有兩個是他大學同學這些。
一旁沈岩聽着他倆的聊天内容,總覺得奇奇怪怪的,幾次想問,是相親嗎,還問人家愛好,不就誇了你一句聲音好聽麼,好聽有個屁用,說出來的話沒一句能聽。
吃了飯沈岩還不消停,說時間還早,雲雅你一本地人帶我倆轉轉吧。
這個點,大概隻去公園吧。雲雅還沒開口征求二人意見,就聽沈岩對着李施煦說:“你是不是還要忙?你要是忙你先回去,我跟雲雅還想出去走走。”
李施煦說:“不忙,吃多了我也走走。”
沈岩:“一碗粥也多?”
李施煦:“不還就了你說的許多廢話。”
“……怎麼沒撐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