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怪我嗎?”
時暖夏的大腦都在嗡嗡響。
第一反應是,這個男人竟然是在問自己這個,而不是怪她擅自看了喻左傅的隐私。
不過……
“怪你幹什麼?”
時暖夏忍不住笑了出來,“怪你假裝是我的相親對象坐在我對面和我相親嗎?可那個時候,在時景科的要求下,不管是誰我都得選一個人出來,不是你,也早晚是别人。”
“你又怎麼能主宰我當時的想法呢……明明提出來問要不要結婚的人是我,最終是我自己做出來的選擇和決定,和任何人都無關。”
對那個時候的時暖夏來說,内心有一座座大山壓在上面,即使當初和喻左傅已經決定結婚,她的内心也還是躊躇的,甚至是沖動的,帶着一股甯願找個别的地方沖出去,都好過繼續留下來和時景科唐倩周旋的日子。
更何況,她當時一直都是想着以兩人遲早都要離婚的态度參與這段婚姻。
她做出來的決定,她自己做出來的選擇,喻左傅隻是多給了她一個選項,也沒有強制她必須要選擇喻左傅。
從時暖夏誤認為喻左傅是相親對象,到兩人正式結婚相處至今,時暖夏甚至覺得喻左傅在這段婚姻裡比她更累。
不僅還要傾聽她在急診科工作時的種種不适,還要為了鼓勵她的工作,找來了親切的長輩,甚至還改善了她的生活環境,帶給她越來越多的自信,讓她越來越相信自己的能力,有動力更好地追求自己當醫生的夢想。
更别說還讓她參與到公司裡醫學有關的項目……
要是把那個時候兩人約定好的結婚意向,比作一項大概簽了幾年的勞動合同工作,毫無疑問喻左傅的績效都得比她高好幾個層級,光是升職就能連跳好幾個崗位了。
時暖夏搖搖頭,抱緊了喻左傅的脖子。
“我很喜歡你。”
她貼着男人的脖子往上勾了勾,用臉貼上去蹭了蹭,又在喻左傅的耳邊,直率又真誠地歎息了一聲。
“要是我早點告訴你就好了。”
“這段時間裡……我早就已經喜歡上你了。”
“喜歡你平常上班認真工作的樣子。”
“喜歡你是一個又細心又體貼的人。你在信上寫着自己是一個卑劣的人,可我不覺得。哪有惡劣的人會堅持這麼多年深耕醫療企業中的罕見病和危重症疾病,不僅有普通的慢性病,有很多甚至是現在仍然攻破中的新難題,醫院裡經常因為市場很小拿不到的項目,你也會投資給錢。那些可都不是能快速變現、短時間内就能看到投資成效的項目。”
“還有一些甚至都是虧本項目,能做起來全靠投資、補貼和捐款,這些又該怎麼說?”
“你從出生以來,就已經扛起照顧哥哥照顧家庭的責任,這又怎麼是一個卑劣的人能堅持得下來的呢?”
喻左傅,左傅。
而他的哥哥名字則是北宸。
喻左傅的名字,似乎從出生開始就已經注定了——代表輔佐的意味。
如果換做時暖夏,當自己懂事查出自己名字是什麼意思開始,對比自己和哥哥的年齡差距,就已經能明白,她出生在這個家庭裡,大概率就是當初得知哥哥生病之後,父母才會選擇再剩下一個孩子。
不管這個孩子在出生以後能獲得多少的優待,至少在出生的時候,它背負的命運,就是照顧自己的哥哥,撐起這個繼承人的責任往下走。
父母仍然是更偏心哥哥的,即使這個理由時暖夏在客觀上可以理解。病人的生命毫無定數,有可能今天還在互相開着玩笑吃着飯,明天就被嚴重的并發症帶去ICU生死未蔔。
這一切都是無法預知的,但至少能清楚地知道,哥哥帶着這個病一天,他的生命也隻會比其他正常人更加兇險波瀾。
換成是她,心态估計早就崩了。
他們兩人原本就像同類人。
像兩隻各自都有傷疤的小刺猬,卻在面對對方的時候都忍不住收起自己渾身的防備。幸好他們的内心似乎也一樣柔軟,所以當他們擁抱在一起的時候,都會不自覺地隻露出柔軟的肚子,不約而同觸碰到對方最溫柔最深處的那個部分。
什麼事情都藏在自己心裡又看似高冷的貓貓,反而是最先走上前蹭蹭時暖夏的那一方。
時暖夏的内心就像是被一團火焰包裹着,讓她不自覺地想要把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告訴對方,想要把自己最直率的那個部分展示給對方。
“這段時間我覺得我越來越喜歡你。”
“現在我也很喜歡你。”
“喻左傅,是我們有緣分。”
男人的胸口微微起伏,時暖夏似乎還能感受到他雙手抱着自己的時候,聽見自己在他耳邊說話,都還有一瞬間的顫抖。
等時暖夏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背部就已經觸碰到一陣熟悉的柔軟當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别墅裡的員工都已經避開了主人能看見的範圍,整個别墅裡肉眼能看見的人裡隻剩下他們兩個。
在時暖夏和自己的心上人表白的時候,喻左傅已經無聲抱着自己的妻子回到了主卧。
時暖夏躺在了柔軟的床單上。
男人的動作很急,原本因為工作原因整整齊齊的頭發,此時也散落下來了不少碎發在上面,眼尾暈染着明顯的紅色,神色看上去還有些激動。
身上包裹的衣服被三兩下飛快扔到床底的地毯上。
随着一聲驚呼,親吻的水聲急促又頻繁,像是彼此重新又确定一遍心意,又像是需要滿足自己内心的惶恐——這樣的美夢是真的嗎?
他喻左傅是真的心想事成了嗎?
眼前的這個人……真的不是他臆想出來的嗎?
不安感讓他隻能一遍遍通過身體的感受來确認。
動作越來越快,時暖夏逐漸變得有些吃力,天花闆的顔色逐漸從窗外還能透進來的陽光從金黃色到橙光色直至粉紫色的夕陽,連伸手摟着對方的脖子也顯得手臂軟綿綿的。
偶爾忍不了的時候想後退,腳踝卻被人輕松握在手心裡,往回一拉,時暖夏終于感受到一種陌生的拉扯。今晚的喻左傅變得有些不溫柔了,甚至讓時暖夏感覺到明顯的激動,不管流着生理性眼淚輕輕坐在上面,低低喚着能不能慢些,對方也好像完全聽不見似的。
最後兩人胡鬧結束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吃宵夜的事件,如果不是因為時暖夏的肚子發出了抗議的響聲,恐怕男人還能往下繼續。
輕輕喘着平複心情的時暖夏被男人抱在懷裡。
喻左傅的聲音從旁邊緩緩問道:“接下來什麼時候有假期?”
“……真的不行。”時暖夏隻感覺背後都在發麻,“真不能做了,裝不了,明天我說不定還要休息一下。”
幸好前幾天上班的時候帶了夜班,這兩天都能休息,否則她都不知道自己在這麼高強度的運動過後,還撐不撐得住趕早八急診值班。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連帶着胸口沉沉震蕩着的笑聲,一路傳到耳朵壓在男人腹肌上的時暖夏大腦。
“我想去一趟寺廟。”
時暖夏愣了一下,首城畢竟也是文化中心,城市裡的各種寺廟道觀很多,不過之前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喻左傅家裡有信教的習慣,怎麼又會提起去寺廟?
實在是太餓了,她幹脆一邊抖着小腿,把自己的身體撐起來去浴室處理,剛走兩步,喻左傅就上來幫忙抱着她走進了浴室。
浴室鏡子面前,喻左傅幫她吹幹頭發,聲音呼呼地響着,時暖夏問了一聲:“可以是可以啊,不過是有什麼原因去寺廟嗎?我需要注意什麼嗎?”
背後的脖子一涼。
男人将手輕輕貼在時暖夏的後頸上,像是一種帶着情=趣意味的懲罰,把吹風機挪開後,頂着吹風機的喧嚣低頭在上面輕輕咬了一口。
“老婆。”
時暖夏手臂一陣酥麻。
“到現在了你還不知道我想要帶你出去的原因是什麼嗎?”
喻左傅看着她一如既往的對話差點沒氣笑,又想到某個意義上夫人已經“補償”了,回味方才的柔軟和潮濕最終作罷。
但氣不過,下巴頂在老婆的肩膀上蹭蹭:“是我想把你介紹給全世界,想要告訴全世界我隻屬于你一個人;想告訴我的合作夥伴,我有老婆,我有我最喜歡的老婆;帶你去舞會是想要在大家的面前炫耀你;帶你去見我的好友們,也是因為想要告訴他們以後都要知道我是你的伴侶,告訴你我身邊所有的社交圈,想要讓你知道我的一切。”
“以後什麼都可以不注意,如果喜歡打扮我就幫你找好的團隊陪你一起看方案,如果忙不過來就随便穿任何衣服都能進出不同場所。”
“我這麼努力上班就是想成為我老婆獲得自在和自由的底氣,”喻左傅捏了捏時暖夏的臉,強行讓她扭頭過來,“聽明白了嗎?”
時暖夏盯着他眨了眨眼睛。
“不喜歡就不去也可以?”
喻左傅拎着一件薄薄的外套,示意她擡手:“不止。”
時暖夏一邊被人摟着肩膀推出去吃宵夜一邊聽見喻左傅開口,語氣裡似乎還有些奇怪的期待和之前無法如願的委屈:“不喜歡的地方,朝我發脾氣說也不想我去也可以。”
“?”
時暖夏瞪大眼睛,眸光裡明晃晃地寫着“大可不必如此”幾個大字。
“那,那還是去吧……”時暖夏小聲喝湯,“不然就沒錢了。”
“你要是倒閉了,急診科的醫生不容易升職稱我可能真養不起你。”
喻左傅樂了。
“那我确實是要努力上班了。”
這段神奇的對話就這麼結束了。
等到下一個急診科休假當天,時暖夏真和喻左傅一起約着去爬山,進了半山腰上的寺廟。
時景科對這些也有些信,加上開公司的多少有些迷信,還在乎名聲,有時候除了祭拜以外還會給一些寺廟捐一筆來給自己賺名聲,時暖夏小時候也來過這個寺廟玩,隻是長大後一般能跟着時景科共同去的隻有雙胞胎中的那位弟弟了。
隔了好幾年又重新來到這裡,寺廟重建過,時暖夏看什麼都很新鮮,目光時不時随着周圍的風景不斷轉換,喻左傅在旁邊也感覺自己在帶着一個來寺中春遊的小朋友。
看着時暖夏的目光始終看起來都很柔和。
“我們要去哪兒?”
喻左傅看向中央位置:“先進去吧。”
也許和醫院裡工作的原因有關,時暖夏面對這些的時候基本都是不拜或者主要是跟着周圍人氛圍,簡單做一下以示尊重文化,其餘時間都是在旁邊等人。
大學的時候跟宋楚琪出于好奇去别的道觀玩的時候也是看着宋楚琪拜的。
但這是時暖夏見過在神明面前最虔誠的人。
萬萬沒想到喻左傅平日看起來應該是一個相當唯物的人,此刻在這裡卻一闆一眼,認真跟着所有流程,目光虔誠地在神明面前屈膝彎腰,深深低頭跪拜。
旁邊的時暖夏看着也愣住了。
沒人知道此刻的喻左傅到底是怎麼想的。
之前發生的事情對男人來說太像做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