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氏做地産起家,早年房子蓋了不少,趕上風口原地起飛,生意越做越大,房産遍布全球。
圈子裡有句玩笑話,景泗無論去哪兒,下了飛機都是到家,房子對他來說隻是個數字而已。
景家老宅建在海市東城有名的富人區,核心圈是占地面積極廣的莊園式别墅,内裡由名家設計,小橋流水,十步一景,入住的人家不足一掌之數。
景家在這個巴掌的中心,重中之重。
星空灰跑車穿過繁華城區,一路駛入僻靜郊外,入目景色恬淡怡人。褪去如影随形的喧嚣急躁,連空氣都變得清新香甜。
和秦頌交往這幾年,姜雙雙不止一次聽他提到過這座上風上水的莊園别墅,親眼看到卻是第一次。
短短十分鐘,跑車連過三道保安關卡,無人機二十四小時巡視莊園,内裡的豪奢可見一斑。
姜雙雙往左看是美人,往右看是美景,全程心飛揚。直到跑車開進一扇高聳的複古式青銅大門,許是門口那對巨型石獅子太威武,許是堪比城牆厚重的院牆太莊嚴,她終于心生一絲緊張。
“現在知道怕了?”景泗語帶戲谑,“晚了,嫁都嫁了,下次遇事别這麼沖動。”
姜雙雙搖頭:“我問心無愧,有什麼好怕,要怕也是某些做了虧心事的人。”
“那你緊張什麼。”從剛才開始不停用拇指摩挲食指,看的人強迫症都要犯了,想給她兩根手指掰開。
“哦,我怕等下見到那倆人,聽到他們喊我舅媽,會爽到叉腰抖腿仰天大笑。但我是長輩,還是應當穩重一點。你幫我看下,這麼淡淡一笑好不好,嘴角會不會翹太高,顯得不矜持?”
景泗:“……”
“那我這個眼神怎麼樣,是不是清淩淩的,禮貌而不失冷淡,讓他們明明白白看出來我讨厭他們,但我是長輩,所以不和他們一般見識?”
景泗:“……”
沉默真的能代表很多,比如嫌棄。
景泗居然開始習慣這種詞窮感。
“沒錯,就是你這種好嫌棄懶得理人的眼神,欠兒欠兒的,太有感覺了。你幫我看着,我練習一下。”
景泗:“……”
姜雙雙近距離欣賞着景泗這張即使無語都比别人無語得好看的臉,認真道:“現在知道怕了?晚了,娶都娶了,下次遇事别這麼沖動。”
——就是這麼膚淺,你咬我啊?
景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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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銅大門在身後徐徐關閉。
跑車繼續行駛三分鐘,穿過鳥語花香的偌大庭院,途中陸續有園丁、保潔等工人停下腳步,遠遠超這邊鞠躬示意,而後各自忙碌。
一切都遼闊恢弘,井然有序。
須臾,跑車停在大氣美觀的三層别墅前,西裝革履紳士範的老管家站在門口,笑着喊了聲:“少爺,少奶奶。秦家、林家和陸家人都到齊了,老太太剛還在念叨你們倆。”
沒怪他們回來晚的意思,就是關心。老太太自己常說,這是景家,景泗的家,誰來了等他都是應當。
景泗眼底帶了點暖意:“張伯,都說了不用等我,您怎麼又不聽。”
“習慣了,不讓我出來反而難受,”老管家越看這對新人越般配,笑意加深,“夫人在書房等你,讓你回來後先去一趟。”
“知道了。”
隻喊了他一個人,應該是要問這場突如其來的婚禮到底怎麼回事,能忍到現在才發難,真是難為他媽了。
開着窗戶,客廳裡不時傳出男女老少的說話聲,敏感捕捉到“閃婚閃離”、“外甥媳婦”等字眼,姜雙雙腦中警鈴大作。
她偷瞄景泗。
剛剛那幾句像是故意說得很大聲,也不知他聽到沒有,看他波瀾不驚的樣子,忐忑的大概隻有她一個吧。
垂下的手不自覺攥拳,攥到一半手背傳來力量感,彎曲的手指随之舒展,被景泗幹爽溫熱的手掌覆住。
他自然而然牽起她的手:“走,我先帶你認下家裡人,面上得過得去。其餘人看你心情,不想理不用勉強。”
這個好辦,姜雙雙繃緊的神經倏地一松,假裝自己一直很淡定,完全沒在怕的。
這比秦頌在婚禮前要求她跟他外婆舅舅、爸爸媽媽妹妹、爺爺奶奶、堂兄弟姐妹、幾個鐵哥們全都搞好關系要簡單多了。
胡思亂想間,兩人已經走進客廳。
屋内衆人一靜,紛紛看向牽手走來的這對新人,第一個念頭就是:好看,真般配,男女都有一張老天爺追着喂飯吃的臉。
本來覺得這場臨時換新郎的婚禮離譜至極,必定有内情,涉及某種利益交換,現在反而不确定了。
大家腦中不約而同想到一個詞:見色起意。
景泗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誰,從小就說一不二,看中的東西必定會弄到手。
偏他名聲不錯,對長輩向來客氣有耐心,說話做事體體面面,人人稱道。但最後你會發現,跟他對上的無一例外不是吃了虧,哪怕賠掉底褲都沒地兒說理,就讓人很牙疼。
對自己外甥的新娘一見鐘情,換自己當新郎,擱别家是天方夜譚,放在他身上,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姜雙雙在心裡模拟問答做了幾十遍,以為會被群起攻之,刨根問底查戶口,結果遇到的全是一道道萬分理解的目光。
——我懂,這是他幹得出來的事,不怪你。
——正常人誰會撬自己外甥牆角?是他啊,那就沒問題了。
——不就是搶外甥的新娘,小事小事,搶不到才要出大事,幸好幸好。
——他要搶你躲不掉的,還是乖乖從了吧。
姜雙雙:“?”
她歪頭看景泗,幸災樂禍:“你風評不咋樣啊。”
景泗涼飕飕回她一瞥:“比不上你,嫁人全看臉。”
超級霸道vs無比膚淺,這一局打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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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泗帶姜雙雙走了一圈,認完在場姓景的就撒手不管了,姜雙雙被十幾道陌生目光鎖定,如芒在背,心裡把他罵個狗血淋頭,氣質卻穩穩拿捏住。
一群土包子,沒見過當場換新郎還嫁給他舅的奇女子是吧?讓你們看個夠。
會客廳中間有一面落地的魚缸牆,裡面遊動着色彩鮮豔的大魚小魚,姜雙雙假裝被吸引,上前仔細欣賞。
秦頌看了眼獨自上二樓的景泗,擡腿走到姜雙雙身邊,低聲說:“雙雙,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别鬧了行嗎?”
姜雙雙差點氣笑了:“你不覺得現在說這個太晚了,大外甥?”
一隻綠毛龜恰好從眼前遊過,秦頌一口氣堵在胸口,又悶又疼。
他沒想到一向聽他話的女朋友會變成這樣,更沒想到,他明知道她是故意這麼喊人,還是氣得要死。
婚禮當天被新娘和舅舅戴綠帽,讓他成了圈子裡的笑話,這種恥辱他都忍了,至今還想着如何補救,姜雙雙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
不就是一時口快說錯了話,又不是真的要換新娘,至于這麼小題大做,抓着不放嗎?
“雙雙,我到底要怎麼做你才肯原諒我?你的性格我了解,你不是那種随便的女孩子,你就是想氣我,才一時沖動,等你冷靜下來會後悔的。”
姜雙雙承認,她是一時沖動。
事實上,簽完字、接完吻、領完證,每次冷靜下來她都在後悔,但這些加起來,都不及她後悔當初眼瘸看上了秦頌。
這男人憑什麼認為她還會原諒他,就憑他是秦頌,學校裡追求者衆多,她就可以裝聾作啞,當他的白月光不存在?
“大外甥,你死心吧,我和你舅舅已經領證了,我是你舅媽這件事受法律保護。”這一刻,姜雙雙無比慶幸景泗動作快,思慮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