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沈暧照顧年幼的他的,也有沈暧教他讀書寫字的,還有他調皮搗蛋被沈暧笑罵的,每一幕都是八歲以前的畫面,從那之後的十幾年,沈暧的目光一路追随站在MK頂端的男人,再也沒有停留在他身上。
其實那八年裡,沈暧的目光也從沒離開過那個男人,隻是他年幼無知,沒有發現這一點罷了。
她視那個男人為生命,連養育她長大的父親的話也視若無睹,一心一意留在研究所,甘願消耗自己的生命和價值,為那個男人做盡一切喪盡天良的事,甚至不惜利用自己親手帶大的異能者。
八歲後的艾倫逐漸意識到,自己隻是沈暧邀功争寵的棋子,她對他所有的好,不過是因為他是那個男人最看重的動物系異能者,沈暧投射在他身上的愛意,不足她對那個男人的億萬分之一。這一輩子,她最愛的永遠隻有MK那位高高在上的主人,遠走的父親喚不醒她,他這個便宜兒子更叫不醒她。
看清這一點時,他已經為她做了十八年棋子,雙手沾滿鮮血,背負無數人命。
他恨沈暧嗎?
扪心自問,他不恨。
但他希望她死。
這樣沒有自我,為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甘願充當傀儡的人,活着,不如去死。
艾倫自認比沈暧看得清楚,所以頭也不回離開了四湖區,保镖阻攔,他反手就把整個安保公司送進醫院整整三個月。
南美研究所是崔斯坦走後沈暧親手建立的心血,他搶了那些試劑,扭頭用在了伊諾牧場上萬頭牛羊身上。看動物們鬥個你死我活,也看沈暧為了安撫牧場主人,遠赴潘帕斯草原忍受兩個月的相思離别苦。
那個男人曾經有個最喜愛的異能者,那人出走後他才找上自己,艾倫好奇,又潛入歐洲研究所找到那位所剩不多的資料,替他解決了親手将他送進MK的□□。誰知誤打誤撞,幫了歐洲分所幕後支持者的大忙,沈暧找上他,一番虛僞的噓寒問暖過後,再次把他當成邀功的棋子。
至此,他徹底死心。
直到華國傳出伊莎梅爾的消息,艾倫主動提出申請做了卧底,因為隻有來了華國,那女人才不會一次次找到他展露令人作嘔的母愛。
原本隻是把華國當做逃避之地,可誰知道,他會在這裡遇到一株堅韌不拔的小草。
辦公室門外,艾倫停下腳步,看着裡面埋首書寫的女孩,冷淡眼底又升起一絲溫度。
最初吸引他的,是羅夏身上和沈暧如出一轍的倔強。
從前的沈暧,為了學術研究也是廢寝忘食,能和其他博士據理力争實驗數據一個通宵,毫不退讓,絕不服輸。
可蓬勃大樹最終還是變成了攀援單調的淩霄花。
而羅夏不一樣。
大山裡長大的她幹淨純粹,揣着一腔熱血又回到大山支教,渴望愛情,但絕不屈從皮囊,艾倫一路追随這個會發光的女孩,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目光再也離不開她。
關星其實說的沒錯,他在乎羅夏的未來。
可羅夏是人類,不可能跟他去遙光,主張回遙光的明光從來就不是他的選擇,如果未來某天真的沒有退路,他會毫不猶豫踐行對關星的那番說辭。
艾倫看着女孩,目光透着刺骨的危險。
“啊~終于寫完了。”
羅夏扔下筆,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趴在桌上哀嚎。
“就這麼喜歡備課寫教案,好東西送到嘴邊都不吃。”艾倫走近辦公室,不滿地敲了敲女孩的頭。
辦公桌上,玻璃碗裡的草莓一顆沒少。
“剛開學,不好好備課怎麼行。”羅夏笑了兩聲,裝傻蒙混過去,随手拿起一顆草莓塞進嘴裡,驚喜道:“好甜!”
她探頭一看,碗裡草莓又大又紅,汁水香甜濃郁,一看就不是村口兩塊錢一斤的那種。
“這不是本地草莓吧?”羅夏好奇道。
“讓朋友從國外買的,特級品種。”
女孩豎起大拇指,“華哥真有錢,我就說跟着你能蹭到好的。”
艾倫一噎。
要不是你說,我能找人買?
“我收拾好了,咱們走吧。”羅夏快速清理好桌面,站起身道。
“去哪兒?”
“下山啊。”羅夏奇怪地看着他,“昨天不是說好一起下山嗎?我去城裡看電影,你去找陸哥他們打球,嘿嘿,我已經買好電影票了,這次一定拿到藍澤的應援周邊!”
艾倫:“……”
他想起來了。
羅夏最近喜歡上了大熱歌星藍澤,為了追他獻唱主題曲的電影拿到周邊,特意提前約了他一起下山,但他因為心裡那點不爽,壓根兒沒把這件事放在心裡。
捏了捏鼻梁,艾倫溫聲道:“我想了想,這周還是不下山了。”
“啊,你不下山了?”羅夏頓時為難,想了想,說:“那我自己走下去吧。”
平時都是兩人一起搭小巴車下山,不然就借村民的電動車,可這會兒已經沒有小巴,她也不會騎車,嚴華不去,她就隻能步行兩個多小時下山了。
聽她要徒步走下去,艾倫擰眉,正要開口說送她下去,辦公室外就響起一道女聲。
“你跟我下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