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葉煩和小姑子各騎一輛二八大杠前往供銷社。
李明月原本以為陳家清貧買不起車,陳小慧在鄉下也沒學過,才說帶她過去。陳小慧會騎,李明月就叫她騎婆婆的車子跟在自己後頭。
葉家在供銷社東南,耿家在供銷社西北,供銷社離葉家三裡路,離耿家不到二裡還不用橫穿馬路。若非于文桃事兒多,陶春蘭也不舍得留葉煩在家住。
于文桃覺少起得早,六點半就做好飯。葉煩和耿緻勤飯後到供銷社,陳小慧和李明月才從家裡出發。葉煩趁着陳小慧還沒到,找主任說陳小慧要是不能勝任就換小勤。
主任笑着打趣:“今早還跟你嫂子說,葉煩大氣,工作說讓出去就讓出去。”
“不就一工作。”葉煩沒放在心上,“我還少得了工作?”
主任點頭:“還是我認識的葉大小姐。不過你想,我叫她一天也待——”
“打住!她跟你無冤無仇,你刁難她,是人都知道我撺掇的,或者你幫我出氣。她在這裡幹不下去,不得我媽操心?不提把我養這麼大,憑這幾年幫我帶大寶二寶,我也不能給我媽添堵。”葉父說出對陳小慧的不喜,葉煩沒有起哄架秧子,正是不希望他以後看到陳小慧就心生厭惡,又不能把人攆出家門,到頭來還是葉父自己跟自己怄氣。
雖然葉煩一向坦坦蕩蕩,可凡事都有例外,所以主任剛才才那麼說:“那是因為什麼?”
“我婆婆,非說我親疏不分。”
主任一聽葉煩真沒那意思,很幹脆的跳過:“我們都以為你會叫小勤頂上來。”
葉煩:“等我走了,你問問陳小慧會不會開三蹦子,要不要收貨賣菜,換小勤理賬。”
“她行嗎?”主任不看好。
葉煩點頭:“她在農村多年知道怎麼跟老鄉打交道。上過高中,還能全須全尾地從申城找過來,腦子足夠應付這點事。”
“既然這樣,又有你帶她,她能理清賬目。”
陳小慧見賬目簡單,葉煩帶她半天她就說學會了。
葉煩看她說話頭頭是道,字迹工整,算盤打的啪啪響,同意讓她試試。
不過公家的事,葉煩不敢不慎重,回家前偷偷交代出納要是陳小慧遇到不懂的,麻煩她幫一把。到外面看到耿緻勤,又叫耿緻勤下班送送陳小慧,以防她迷路。
耿緻勤嘀咕:“又不是小孩子,走岔道不知道問嗎。”
“她剛從農村回來,以前又沒來過首都。”
耿緻勤胡亂點點頭:“知道了。”
葉煩心裡不踏實,可思前想後也沒什麼事,就回家陪孩子。
十二點左右,葉煩和婆婆在廚房,聽到叮叮咣咣聲,葉煩出去就看到耿緻勤推着車進來,拉長臉:“有人鬧事?”
耿緻勤愣了一瞬間,反應過來搖搖頭:“誰敢在供銷社鬧事,不想活了啊。”
耿緻晔:“口氣真大。”
“本來就是。不賣他米面油,他吃什麼?”耿緻勤支好車子就去洗手。二寶拿着糖跑出來:“姑姑,吃糖。”
耿緻勤抱起小侄女在她臉上吧唧一口:“二寶真好,姑姑的小棉襖。”
耿緻晔:“她吃夠了。”
“那我也樂意。”耿緻勤抱着侄女去堂屋。
葉煩問:“真沒事?”
“被狗吓一跳。”耿緻勤不希望嫂子左右為難,“要不是看她是有主的,我非得找街道說那狗咬人,必須人道毀滅。”
葉煩:“跟狗主人吵架了?”
耿緻勤搖頭。
葉煩不信,可也不是什麼大事,就去廚房繼續洗菜。
耿緻晔給妹妹使個眼色,出去聊聊。
耿緻勤把小侄女塞她爸懷裡,到門外往牆上一靠:“知道瞞不過你。”
“這兩天我領着大寶二寶出去都沒見到有人養狗。你就仗着你嫂子不常回來胡說。到底怎麼回事?”
說起來不是什麼大事。
下班前耿緻勤去找陳小慧,問她怎麼回去,要不要送送她。陳小慧先說不用,然後又說麻煩耿緻勤陪她走一段,這邊她不熟。
耿緻勤心說三嫂真厲害,連這都能料到。
從供銷社出來,陳小慧說她聽說過耿緻勤。大概聽葉家長輩說的,耿緻勤點點頭沒說什麼。陳小慧接着跟耿緻勤話家常,問她多大,讀過幾年書,有沒有轉正。看在嫂子的面上,耿緻勤耐心回答。到拐彎的地方,耿緻勤就說一路朝東看到熟悉的房子過了馬路就能到葉家。
陳小慧向她道一聲謝,耿緻勤準備回去,陳小慧又說二十歲還年輕,不用着急結婚。耿緻勤下意識點頭。蹬着車子回家的路上越想越不對,陳小慧一副長輩的口吻,好像她天天不務正業,離了男人不能活似的。
耿緻勤把她的猜測說出來,忍不住罵:“三哥,你說她是不是有病?簡直莫名其妙。也怪我媽,天天叫我相親。這下好了,連陳小慧都知道我恨嫁。”
耿緻晔怎麼也沒想到跟她有關:“早知道我不問了。”
“她真有病啊?”耿緻勤抱住雙臂一臉怕怕。
耿緻晔:“以後當她是看見了打聲招呼,私下不來往的遠房親戚。”
“不用防着點?”
耿緻晔搖頭:“有壞心眼還好辦了。對了,這幾天甭管在供銷社聽到什麼,你都當不知道,更不許告訴你嫂子。等我把她哄走,随便你跟爸和于姨怎麼白話。”
“嫂子都答應了還能反悔?大寶的學校都退了。”
耿緻晔:“我丈母娘要說不放心陳小慧,葉煩煩敢叫我先走。”
以防供銷社的人找到家裡,午飯後耿緻晔提議陪孩子出去玩,大寶二寶興奮的午覺都不睡了。
翌日,葉煩和耿緻晔又領孩子玩一天,然後帶着孩子走親戚,先去耿緻晔舅舅家,又去陶家,親自跟兩家解釋“抱錯”的事。
耿家和葉家親戚覺着此事荒謬又膈應人,可耿緻晔和葉煩的态度告訴他們就當多一個親戚,待兩家親戚冷靜下來就接受了陳小慧的存在。
該交代的都交代清楚,耿緻晔就叫葉煩去葉家收拾她和倆孩子的衣物。
陶春蘭看着葉煩的衣櫃空了,梳妝台空了,心也跟着空一塊,難受的淚眼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