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季嘉志親啟
此番遠去戍守邊關,歸期未定,京中諸事多望照拂,不勝感激。”
季疏淺皺了皺眉,寥寥幾筆到底是什麼事她不得而知……隻是,若鎮國公府出事,憑着這封信,她們家足以被打上同黨的罵名了。
她爹爹這麼謹慎一個人,留着這樣一封信,應當也是沒料到鎮國公府會出那樣的事。
季疏淺歎了口氣,天子心難測啊。
她将那封信收起來,想來信件内容無關緊要,她爹爹應當不會再查看真僞。
季疏淺化了一張空白的泛黃信紙,将信紙折了折放進書箱中以假亂真。
将一切歸于原位後,季疏淺走到院子裡輕輕喊了一聲:“甯樾。”
沒有回應。
跑哪兒去了?季疏淺在院子裡四處張望,然後在一棵廣玉蘭樹下找到了斜斜倚在樹幹假寐的甯樾。
仲秋時節,潔白的廣玉蘭花開了滿樹,一身墨色的男子鋒利的五官竟也柔和了幾分。
收起了平日的幾分戾氣,不像是人們口中滅絕人性的魔王,倒像是下凡的神祗。
季疏淺走近了,見甯樾還沒有反應,伸手準備拉拉他衣袖。
還沒碰到他衣袍,甯樾突然睜開了眼,仿佛剛剛睡覺都是假象。
“啊,我……以為你睡着了。”季疏淺有些尴尬,總不能讓他誤會自己趁他睡着了幹些不為人知的事。
甯樾平靜的看了看她,仿佛她的說辭在他意料之中。
“我從不睡覺。”他惜字如金地甩了短短一句話。
從不?季疏淺倒是知道修行之人不用睡覺,可他們其實隻是沒有時間,有時間誰都想躺在床上睡大覺。
魔王殿下這麼忙?
想了想,季疏淺望向甯樾:“今晚我們先回去休息吧,有些事我想明日當面問清楚。”
甯樾沒有做聲,隻是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幾分好奇。
季疏淺到了客房才明白了那幾分好奇是什麼,剛剛居然忘了隻有一張床……
“呃那個,你睡吧。我出去……”說完季疏淺就從窗口翻了出去,帶了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甯樾看了看那張床,猶豫片刻解掉了外袍,躺了上去。
一閉眼,無盡的黑暗像潮水般湧來,惡鬼的嘶叫,妖獸的咆哮……一句句謾罵将他吞沒,甯樾猛地睜開猩紅的雙眼。
突然想到了季疏淺,甯樾盯着月光傾瀉的窗口……她應該不知道閉眼就是噩夢的睡覺是多麼折磨……
這邊的季疏淺,正坐在屋檐上看着皎潔溫柔的月發呆。
滿月當空,恬靜皎潔。真想擁一輪皎月入懷啊……
不知這是哪家的屋檐,坐在上面竟可以一覽廣陵夜景。想到小時候自己喜歡拉上蘇聿爬上屋檐,每次被爹爹抓到,他都氣的臉色和茄子一樣:“你你你,蘇聿你怎麼敢帶着你妹妹幹這種事,女孩子成何體統……”
每當這時,她都會悄悄扯着蘇聿的袖子朝他使個眼色,蘇聿會意,朝她爹爹拱拱手:“伯父,蘇聿錯了。”然後咧着嘴一笑補上一句:“下回還敢……”
轉身拉上季疏淺在房檐上溜之大吉,她爹爹拿他們倆沒辦法,隻能聽見怒氣沖沖的聲音越來越小,在風聲中消散。
想到這裡季疏淺斂了斂笑容,明天她一定要找蘇聿問問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晚風吹的季疏淺發絲有些淩亂,衣裙随風起舞,她理了理接下來的計劃。
找蘇聿問清楚發生了什麼後,她再想想怎麼處理,找個機會把阿姐和叔父支到人界來,讓阿姐幫她暗中處理下鎮國公府的事……阿姐之前幫着處理過皇族内鬥的事,應該應付得來。
然後她帶着甯樾回天道山……嗯……把她心中死亡名單上的人都解決了……
按着上一世的時間發展,離修羅族向人界大舉進軍的時間也就差不多了。隻是不知道這一世,她放出了甯樾這個變數,修羅王還有沒有這個侵犯人界的機會。
她隐隐聽過一些傳聞,修羅王曾是甯樾得力下屬,在甯樾被封印後帶兵叛出魔界……甯樾應當不會放過他。
至于甯樾……她目前沒摸清楚他到底是怎樣的人,若真和傳聞中一樣……還真是件棘手的事情。
正想着如何對付甯樾,一道格外尖銳的聲音傳來:“陛下,事情都查清楚了……他的确是皇後所出……”
難怪這院牆這麼高,她剛剛還疑惑着哪個尋常人家用這麼奢侈的瓦……原來是皇宮。
季疏淺隐約覺得自己聽到了點皇室秘聞,就聽見略帶些疲憊的聲音緩緩響起:“……叫……蘇聿是嗎?”
什麼?一個令季疏淺完全沒想到的名字突然出現,她差點沒穩住身形。
“是,如今是鎮國公府世子。鎮國公先夫人正是皇後娘娘的親妹妹……”
“好啊,她竟敢……”
季疏淺漸漸有些思路,蘇聿居然是皇後所出,但對外卻稱是鎮國公世子……而且聽這意思,伯母已經過世了?
她正準備往下聽聽,沙啞的聲音卻是戛然而止,隻餘下一聲慘叫。
出事了,季疏淺反應過來,一個翻身進到殿内。
就見明珠點綴,金碧輝煌的大殿地上躺着一個瘦削的太監,一旁的龍椅上着明黃色龍袍的中年帝王正被死死咬住脖頸,鮮紅的血順着他有些慘白的脖頸流到了金絲衣袍上。
季疏淺呆住了,咬住他脖頸的不是别人,正是……甯樾。
她一個閃身上前試圖推開甯樾:“甯樾你快停下。”
終于死咬着脖頸的甯樾偏頭看了看她,季疏淺愣了愣,他比白日看着慘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