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近期季純和泰逢在城内經營,跑空的熏池氣不打一處來,罵罵咧咧跑到林府門前,卻見泰逢尾巴上挂着一枚銀環。
熏池從不離手的扇子停滞在半空,愣了半晌,奇道:“你這尾巴上啥時候帶了環了?”
泰逢匆匆跑過,留下一句:“季純送的。”
啪嗒一下,扇子墜落在地。
熏池驚得大張嘴,反應過來後當即微妙地笑了,急忙喊來遠在百裡之外做生意的武羅,一人抓住一個胳膊,拐跑了泰逢。
季純忙得不可開交,未見到這一幕,嗔罵泰逢不告而别又跑去哪玩了,誰料泰逢晚間時回歸,興緻沖沖。
“季純,我們私奔吧!”
“噗!”忙裡偷閑喝口水的季純嗆住了,劇烈咳嗽,半晌後才緩了過來,“你從哪學來的詞啊!”
“熏池說的。”泰逢神神秘秘的,轉身又跑了。
季純來不及打聽些什麼,翌日就被泰逢抱起飛向了洞庭之山。
傳聞中的洞庭之山乃帝之二女娥皇、女英居住的地方,她們追随亡夫舜帝至此,雙雙殒命于湘水,後成湘潭中永不垂朽的神明,護佑一方。
《九歌》所描述的故事時常會被季純想起,這是幼時祖母總愛講的書。
若是故事為真,那麼湘江水中,便有着帝之二女的足迹。
隻是她還是不知道為什麼泰逢會帶着她來到此地。
洞庭之山上,湘江淵潭邊,一處竹林長得極其旺盛,郁郁蔥蔥,深入林中,窺不見光影。
其竹怪異,生有斑點,各個粗壯如軀,葉大似掌。
這應該就是傳聞中,帝之二女遙望舜帝時滴落點點珠淚形成的的湘妃竹了。
泰逢為湘妃竹系上紅繩,繩尾處心靈手巧編成兩隻蝴蝶,又墜上撿來的珍珠。
一口神氣呼出,紅蝶飛舞,珍珠碎裂成星光。
湘水深處,漩渦漸湧,兩位神女自水中出,踱步上岸,不沾染分毫水珠。
神女以紗裹身,水霧圍繞,遠看去,隻道是兩位容貌頂好的女子,卻如何都見不着真容。
“今日倒是稀客來了。”兩位神女同聲,齊齊作揖,“娥皇,女英,恭迎泰逢神的到來。”
泰逢飛至湘江邊,以尾撐地,雙手交叉盤坐于半空,眯起了眼:“吾輩今日來此,尋的是湘妃竹石。”
娥皇輕笑:“泰逢神不遠萬裡為此寶物,可是想好用什麼東西交換了?”
“自然。”
他幾乎要貼到神女身邊,背對季純,悄咪咪掏出珍藏的零食和汽水,煞有其事:“這可是吾輩最喜好的能讓人瞬間由悲轉樂的神奇食物,若是答應,吾輩全換了去。”
神女并未見過此物,将信将疑,但考慮到泰逢多年來說一不二的好人品,斟酌一番最終答應。
眼瞧着神女收下了什麼遁入水中,季純疑惑:“剛剛那二位是?”
泰逢笑着:“帝之二女,吾輩方才換了些東西。”
他解了季純佩戴的三色手鍊,将三枚指甲蓋大的湘妃竹石分串上去。
“湘妃竹石,是湘妃竹敗後,經過日日夜夜的打磨才形成的化石。”泰逢小心翼翼為季純戴上煥新的手鍊,自信甩尾,“先前你給吾輩準備了驚喜,今日吾輩也要回贈你一份。”
季純微微愣了,抿嘴淺笑。
既是他的一番心意,那今日就好好享受一番二人獨處時光吧。
她見那湘妃竹長得旺盛,便砍了棵。
長竹栽地,驚得林中野兔亂竄,泰逢見狀孩子性大發,飛去捕了來。
砍成截的竹子剖成兩半,于水中清洗幹淨後,添入糯米臘腸豌豆等一種喜好的配料,再置調味翻拌均勻。
湘江水清澈甘甜,季純捧了一瓢痛飲而下,又往竹筒裡添入少量水,蓋上另一半竹筒封口,架到火堆上炙烤。
等待蒸熟的時候,泰逢也将捕來的兔子處理幹淨了。
斬成數塊的兔肉與蔥姜一起下鍋焯水,撇去血沫,撈出過水兩遍。
再度下料爆炒出香,豆瓣醬幹辣椒下鍋煸炒,倒入兔肉翻炒上色,添入适量調味,再淋上一罐啤酒,炖煮去腥。
起風了,竹聲簌簌,連帶着飯菜香氣一道蕩出千裡,滲入湘江水下。
泰逢貼到季純身邊,笑問:“季純怎麼又在做飯吃?”
“因為喜歡。”她說,眼神挪到他臉上,眸中有光。
風起時,火苗竄出數寸,頃刻回退,似飄忽不定又深深紮根的情感,欲觸碰,又畏縮。
但泰逢不同,他一根筋的腦袋,隻知道如何伸出手來,如何緊握。
虎尾悄然覆上季純托腮的手,輕撫,宛如鴻毛乘風掠過。
“吾輩決定了,從見面伊始就決定了。”他一字一頓,斬釘截鐵,“吾輩要跟你好一輩子。”
“一輩子。”
這三個字再一次被重複,擲地有聲。
火焰竄動,就此,燒得更盛。
帝之二女起初隻是被飯香所吸引,躲在湘江淵潭中探出頭來,未曾想吃到這麼一個驚天大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