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背地裡,她從未放棄過修煉。
她翻閱過無數典籍,從未有她這般前例。明明天賦絕佳,卻注定修為平平,煙蘅自然不會甘心。
一句魔氣侵襲經脈阻塞,怎能說服她?
可要解決她身上的問題談何容易,否則以東屏和太元對女兒的疼愛來說,又怎會放任她如此?
東屏真神和太元真神相繼隕落,天帝又接過了照顧煙蘅的擔子,時常傳她去天宮說話。
近來說得最多的,自然就是她與司昀的婚事了。
不止天帝,隻要出門遇着人,不管關系遠近,都要來同她寒暄幾句,再順便祝她好事将近。
這樁婚事從頭到尾,沒人問過她可心悅司昀。
眼看着她五千歲生辰将至,一個月前她收到了一封從鳳音山來的書信,正是她那未婚夫君寫的,大意就是她生辰之日他必然會親自前來為她賀生,成婚的東西都已經備好,隻等着她這個女主人入住鳳音山。
爹娘當初是鐵了心要将她托付給司昀,哪怕已經隕落,也還托付了天帝盯着。
任憑她這些年用盡法子,就是推不掉這樁婚事。
煙蘅想到此,更覺頭疼。
她現在心緒不定,方才又受了傷,今日怕是難以再入定,索性出門走走。
為了避免再遇上打聽她與司昀之事的神仙,煙蘅專挑着人少僻靜的地方去。
一路逛到了弱水之畔。
在此靜坐了許久,煙蘅正覺心境恢複平和,可以打道回府時,卻突然聽見了響動。
她近來躲人躲成了習慣,下意識蹲身躲進了草叢。
幸虧天界的大殿下辰河是個講究風雅的人,弱水畔花草無法生長,他便點雲為花,潑露為草,雖非真實草木,但也讓這寸草不生之地也多了幾分景緻,也正好為她打掩護。
她悄悄探出半個頭,想看看是誰跟她一樣這般有閑情雅緻散步散到弱水。
卻見幾個天兵正追趕着什麼人。
煙蘅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知之明,并不打算摻和進去,隻等着人都走遠了再悄悄溜回去。
過了好一陣,聽着腳步聲都遠去,煙蘅才鬼鬼祟祟貓着身子往前走,誰知剛走了兩步就被什麼絆倒,她回頭看去,與草叢中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對上,二人同時一驚。
“你是什麼人?方才那些天兵要抓的就是你?”
“你又是什麼人?鬼鬼祟祟在此,難不成和我一樣,也是來做賊的?”
“誰跟你一樣?”煙蘅瞪了他一眼,接着道,“我不過在此靜思觀景罷了。”
那狼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天界多少風景絕佳之處,你卻要跑來這弱水之畔,必然有鬼,看你這樣也不像什麼修為高深的神仙,莫不是什麼小精怪意外得了機緣被點化,這才上得了九重天?”
煙蘅沒同他争辯,反而順着這話點點頭:“沒錯,那又如何,天規裡也沒有哪一條說了不能在弱水邊觀景。倒是你,初次見面,你想必不知道,我雖然仙力低微,法術學得很一般,但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熱心腸。”
狼妖聞言忽覺不好,轉身便要逃走,卻被煙蘅死死拽住了尾巴。
他回頭一看,低聲罵了句:“該死,忘了尾巴沒收回去了。”
煙蘅得意地一挑眉,擡手向天兵遠去的方向揮出道紫光,狼妖幾息之間已暗中蓄力,此刻趁她分心反手朝她背上一拍,料想她這下必然重傷。
誰知她身上卻忽然光華大盛,現出一道護體的金光,逼得狼妖反退後幾步,嘴裡已有血腥氣彌漫。
他雖隻用了六成力,但也不是尋常小仙能夠抵擋,面前女子不僅毫發無損,還能借那金光傷他——
狼妖眼珠子微轉,哼笑一聲:“我道是誰呢,原來是靜華墟的上神當面,小妖眼拙了。”
這話說得客氣,但其中明晃晃的嘲諷煙蘅再熟悉不過。
正是因為熟悉,她此刻面色才十分平靜。
這樣的話聽了幾千年,實在聽得厭煩。煙蘅隻擡眼看向狼妖身後,手持長矛的天兵已然趕到,狼妖本就有傷在身,方才又被煙蘅所傷,索性放棄了抵抗,任由天兵給他戴上鎖妖鍊。
他嘴角還挂着嘲諷的笑,好似漫不經心一般悠悠道:“一個空有神軀卻無神力的廢物,可真是命好,先有上古真神做爹娘,又有戰神為道侶,怪不得瞧不上我這等妖邪。”
這話一出,他身後的天兵狠狠推了他一把,呵斥道:“老實點。”随即極快地瞥了一眼煙蘅的神情。
煙蘅沒說話,隻退開兩步給他們讓路。
很快天兵壓着狼妖從煙蘅面前走過。
狼妖似笑非笑地看了煙蘅一眼,同時煙蘅腦海裡聽見了他的聲音:“小神女,看在方才同蹲草叢的緣分上,我免費告訴你一個秘密。”
煙蘅冷冷回望,腦海中的傳音仍在繼續:“有上古封印在身,經脈阻塞,自然萬法不通,靈氣難存,要通經脈,這世間唯有碧竹草或可一試。”
封印?碧竹草?
煙蘅默念這幾個字,還來不及思考,就見那一行人剛走上石橋,狼妖卻突然用蠻力撞開了左側的天兵,接着毫不猶豫地往側前方一躍,竟直接跳進了弱水。
就在墜入弱水之前,煙蘅還看見他回頭朝自己看了一眼,嘴唇微動,說了一句什麼。
雖然隔着段距離,但煙蘅還是看得分明,他說的是:“做容器多累啊,祝你好運,小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