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閑遲疑道:“郡主身上可是帶着什麼護體之物?”
清河依舊茫然:“沒有啊,我從前雖然買過不少護身符一類的東西,但自從認識蘅姐姐以後,我就把那些沒用的東西全扔了。”
倒是一旁的宜真郡王若有所思:“我記得你不是有一塊從小佩戴在身上的玉?”
“哦!對對對!”清河從衣襟裡翻出塊玉來,為難地對幾人道,“就這麼湊合看吧,這玉佩可是神仙送的,取不下來。”
煙蘅湊到她身後:“我看看。”
一條紅繩系在雪白纖細的脖頸上,她甚至上手摸了摸,才道:“不是死結,是根本沒結,這必然不是人間之物,想必方才擋下那紫光攻擊救了你的正是此物。”
幾人七嘴八舌地讨論起玉佩來源,唯有葉澄明始終一言不發,衆人注意力都在清河身上,也就沒人發覺他在看到那塊玉佩時突變的神情。
他望着垂在清河胸前的玉佩久久出神,這塊螭龍玉佩,怎會在清河身上?
那邊清河正說起玉佩來曆。
“聽我娘說我幼時曾生過一場大病,當時京中的大夫都說藥石罔醫,讓我爹娘準備後事,府中喪儀都已備好,卻忽然有個女子找上門來,說她能救我。我爹娘半信半疑,但實在别無他法,隻好答應讓那女子一試。也不知她到底做了些什麼,我娘說當時屋中隻有我們二人,他們都等在外,小半個時辰後,那女子打開門,我竟然就奇迹般的好轉。”
宜真郡王補充道:“此事太過離奇,我那時年紀雖小但也有些印象。清河被救回來後,家父家母喜不自勝,當即奉上許多金銀财寶,留那神秘女子客居府中。但對方分文未取,隻在府中住了小半月便離開了,此後再不曾出現過。”
“能有這麼大的神通,必然是神仙無疑,我娘也說是神仙救了我,這塊玉佩就是她送給我的,這些年我對神鬼之說格外關注,四處探訪神仙,就是想找到她,親自同她道謝。”
“那女子難道就沒有留下姓名?含章既然見過她,可還記得她的模樣?說不定我們也認識。”
衛含章與清河俱都搖頭:“不知為何,明明更早些的事我都能記得清清楚楚,但唯有此事特别模糊,莫說是那女子的容貌,就連這件事,若不是今天提起,這些年來我竟從未想起過一次。”
清河訝異地看向兄長:“之前每次問起仙人你都說不知道,我還以為你是不願讓我去尋仙訪道才故意糊弄我呢,原來是真的不記得。”
宜真郡王淡淡道:“你是我妹妹,我糊弄你作甚?”
葉澄明突然道:“你們所知不過寥寥,莫蠻平的事已經查完,不如我們就此回城,去問問王爺王妃,或許能得到關于那女子的更多線索。”
幾人都無意見,走在最後的煙蘅看了眼葉澄明的背影,覺得有些奇怪,他往常并不是如此關心他人之事的人,今日怎麼好像對此事有些急切?
疑惑在她心間轉過一瞬,清河跑過來挽她的手,湊在她耳邊小聲道:“蘅姐姐,你說仙人當初會送玉佩給我,是不是說明我有仙緣啊?你看,我才十六歲,已經見過好幾個神仙了!”
煙蘅失笑,學着她的樣子也小聲回道:“那你想有仙緣嗎?”
清河理所當然地點頭:“凡人誰不想成仙?可以長生不老,不必再受世間的疾苦所累,多好啊。”
“可凡人修仙,得了斷塵緣,你能舍得下你的至親友人?”
清河這次猶豫了一會兒,糾結道:“非得舍棄不可嗎?”
“凡人壽命百年,百年之後,你的爹娘、兄長都會化為枯骨,隻有你一個人長長久久的活着,自然容易滋生不甘,有了不甘,便會生出越軌的私心,妄圖幹涉凡人命數,長此下來,秩序何存?六界更疊豈不亂套?”
“可神仙難道就沒有至親至愛?”
“有啊,神仙不過是活得更長的凡人,說是長生不老,但萬物生靈都逃不過生而死、死而生的輪回定律,神仙也會隕落,強大如母神不也應劫殉世?我爹娘如此,我也不例外,并不是做了神仙就當真能事事逍遙如意的。”
清河看了看衛含章的背影,半晌如同下定決心一般道:“罷了!我還是不要什麼仙緣了,仙家再好,也比不上我自己家,我舍不得爹娘和哥哥,要是沒了我,他們得多難過啊。”
這話逗笑了煙蘅,看得出來陳定王和王妃還有衛含章都很疼愛她,才能養出她這麼好的性子。
回到王府時,陳定王妃正陪着陳定王在府裡垂釣,幾人并未提及清河遇險一事,而是問起了她多年前生的那一場大病。
陳定王和王妃有些驚訝,怎麼突然問起這麼久以前的事,煙蘅隻說當初那位救了清河的神仙或許他們也認識,說不定能滿足清河再見一面救命恩人的願望。
二人回憶片刻,從頭說了一遍,和衛含章兄妹之前所說出入不大,也沒有什麼其他線索。
煙蘅注意到,說起此事時,王妃神色似乎有些不大自然,仿佛還有所隐瞞,可前後說辭既然都對得上,她實在想不通還有什麼可隐瞞的。
陳定王說完後摟了摟王妃的肩,對衆人道:“清河這場病也幾乎要了王妃的半條命,後來這麼些年每每念及此事,王妃依然會暗自垂淚,故而我向來不許府中人提。”
王妃也道:“當初仙人離去時就曾說過,她與我家有一段緣分,這才出手相救,救得清河一命,這段緣分就算了結,往後不必再多惦念。”說完偏過頭去,似是又想起當初的心境。
陳定王示意衆人自便,扶着王妃匆匆回房,清河盯着爹娘遠去的背影沉思。
她怎麼覺得,爹娘有事瞞着她?
而另一邊的葉澄明,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清河身上,眸中沉色漸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