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佩斯心甘情願活在陰暗的泥土裡,掙紮着求生。
理查德的心緒異常的複雜,作為埃佩斯的孩子,他同情苦苦掙紮,卻越來越往下墜落的埃佩斯,可是作為一個差點被他殺害的人,理查德隻有一腔怨恨。
——我第一次知道我有了孩子,并不是懷裡的那個小東西爆發出的劇烈的哭聲,而是他妄想我的依賴的眼神,我從小就夢想着要做所有人的救世主,可是卻在命運的驅動下無法實現,而現在,命運似乎又重新給了我一個機會,好吧,在他為了我死亡之前,我會好好對待他的,甚至抱着補償的心理,我應當将最好的東西給他。
——實話實說,我突然并不是很想殺死理查德了,他雖然愚蠢了一些,但也算一個正直善良的人,按照我學到的知識而言,好人是應當有好報的,可是現在……埃佩斯請清醒一些,猶猶豫豫對你而言并不是什麼好事。
——我為他選擇了一塊墓地,好吧,似乎并不是為了他,裡面到底會裝着誰還是一件未知數,我希望是他,又希望是我自己。埃佩斯啊埃佩斯,你真值得狠狠兩個巴掌。
理查德的心髒處墜着一塊厚重的鐵塊。
無論如何,埃佩斯所有的光榮,以及不堪的念頭,都随着他的死亡徹底消散。
至于那本來路不明的黑皮本子,則是幫助理查德打開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上面描述的東西于他而言太過離奇,看着上面的那些文字,理查德的手都開始微微顫抖。
——如何通過獻祭其他孕婦肚子裡孩子的方式,來換取一個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
——如何制造出一種無色無味,卻能在短短幾秒鐘内毒死一頭大象的藥物。
——如何通過暗示,藥物,以及行為舉止,去獲得一個人的聽話和忠誠。
——以及,怎樣去延續自己的生命。
書上的内容實在是太荒謬,也太有吸引力了,它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散發着誘人的緻命的奇香。
如果這本書上的内容被流傳出去的話,那該造成怎樣的恐慌啊,理查德甚至不敢深入思考。
人的野心和欲望,是最難以直視的東西。
理查德用了無數種方式想毀掉它,用火燒,用水浸泡,這本書的材質和牛皮非常近似,觸感柔軟光滑,可是牛皮是一種十分嬌嫩的東西,連養尊處優貴夫人的指甲,都能輕松的劃開它。
理查德又不敢将它随意丢棄,生怕下一個擁有他的人會變成第二個埃佩斯,或許這些人裡也會包括他自己。
理查德放走了地下室關着的人,作為這座房屋的繼承者,他燒掉了那間書房,可唯獨那本無法毀掉的書,理查德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我知道您父親的死亡必然會讓你非常傷心,但是請您一定要保重身體,你父親這一支血脈就剩下您一個人了……我聽說,您想要搬到其他的地方去?打算将這間房屋棄之不理?”
理查德是第一次聽到别人嘴裡對自己尊敬的稱謂,先是恍惚了一下,再傻愣愣的反問道,“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不然呢?這裡還能有别人?”
理查德小心謹慎地說,“路特斯叔叔,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我太思念,也太依賴我的父親了,但是我的父親,死于一場風寒,我眼睜睜地看着他在痛苦中死去,最後被裝到一個狹小的木質盒子裡,長久在這裡住着,我的心髒都忍不住産生了一陣鈍痛,所以我才想着遠離這裡,幫助自己走出來。”
埃佩斯的死亡是一件非常順理成章的事情,畢竟他身體不好人盡皆知,他身材幹瘦,臉上的神采永遠都是兩個極端——要麼是慘白的一片,要麼就是因為高燒,臉蛋酡紅。
路特斯憐憫的看着眼前這個孩子。
天生的愚笨,腦子似乎也并不怎麼靈光,還有些一意孤行,隻是為了防止觸景生情,就偏執地想把房子給燒了……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路特斯簡直想把理查德的腦子挖開來瞧一瞧,裡面到底裝了些什麼東西。
埃佩斯畢竟是個親王,他用過的東西,就算是再怎麼不值錢,拿到外面去也是一個上等貨色,而埃佩斯以後肯定得靠着現有的資産生活……
路特斯歎氣道,“你父親以前也幫過我,在我落魄的時候幫了我一把,我隻是按照他的要求,為他運送了兩隻被鎖在木盒裡的活的羔羊,他就給了能讓我翻身的錢……他真是個好人呀,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這樣吧,我可以幫你處理這些東西,為你換取能供你下輩子生活的金錢。”
埃佩斯的心髒差點沒停止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