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個兒賈敬去朝廷應卯回,今日就和媳婦一起來給賈母請安。
賈敬媳婦瞧着心情還不錯,笑盈盈找個話題:“前兒這邊送去的香露,珍哥很喜歡,原想着來親自來請安,隻他還沒好全,心裡很過意不去。”
史苗也是想起來賈寶玉被打的時候喝過什麼香露,就叫人給東府那邊送一點。
剛好給賈敬媳婦一個說話的由頭。
史苗也話趕話往下說:“倒是叫他給叔叔白挨了一頓,他那不争氣的叔叔才該過意不去呢!”
賈赦那天溜走着實不地道,不過也多虧他溜走,省得牽扯進去不清不楚。
賈敬回頭想想,也覺得自己那日過分了,面上很不好意思:“嬸娘說得哪裡話。”
史苗心裡明鏡一般,賈敬過來,才不是為着和她閑話。
原主的記憶她也有,趕緊關心起榮國府最要緊的事。
史苗問:“請安折子的事,如何了?”
提起這個,賈敬掩在袖子裡的手不自覺握起拳頭,臉上的表情不如剛剛泰然。
賈敬:“宮裡那一位恐怕要壞事,前兒那一家老太爺沒了,也沒敢遞上去。”
賈敬說的那一家太爺,資曆比賈代善還老。
賈代善還沒死的時候,太子殿下已經身體欠安,過了一個冬天,宮裡不時傳出消息,太子病情反複。
聖上一手将太子帶大,寄予厚望,疼愛有佳,而今太子抱恙,國祚不穩。
榮國府還指着聖上看見請安折子,念及老臣賞賜恩榮。
當臣子的怎麼能用自己家事去讓皇帝煩心。
現下都過了年,榮國府還沒敲定讓賈赦和賈政扶靈回鄉的日子,也是這個緣故。
史苗眉頭一皺。
原著中分明有個太上皇,太子登基之後元春還封妃了。
要是皇帝和太子感情真這麼好,至于後面朝廷兩派勢力鬥得你死我活?
史苗忽然想到,有些研究紅學的人提出過,紅樓夢的故事隐射前朝,沒準這個太子大概能套上七八分朱标的模子。
最想傳給皇位的兒子沒了,不安分的皇子争鬥,然後義忠親王壞事。
最後是誰當皇帝來着?
書裡沒提!
史苗心底一陣洩氣。
賈赦和賈政瞧着都差不多成形了,史苗不覺得自己有那個能耐把這倆兄弟改造成功。
有原著的劇情在。
最後無論誰上位,就和古往今來的皇帝一樣,要清算世家。
趙匡胤能杯酒釋兵權,和朱元璋一起打天下的就沒那麼好命。
榮國府沒有金剛鑽,攬不起瓷器活,當鹌鹑縮着脖子安靜如雞最穩妥。
估計原著中也是這個時候賈代善恰好死翹翹,榮國府沒卷進去,又苟了一段時間。
這麼看來,秦可卿想的辦法實操性很大。
史苗除了買祭田,更想直接一步到位滾去金陵種田。
眼看也沒什麼問的,史苗将賈敬支走。
“你自去忙,留你媳婦和我說說話。”
賈敬一走,史苗讓丫鬟給周氏沏一盞今年的新茶。
史苗:“前兒那樁事,可有查清是誰給你家大爺通風報信?”
這件事史苗面上不提,不代表她忘記了。
原本史苗對後宅的彎彎繞繞沒經驗,但和原主逐漸融合以後,莫名其妙變得敏銳起來,說話辦事也會帶上賈母的影子。
周氏垂眼,揭開青天釉面的蓋子,略聞了聞,又合上:“那些奴才添油加醋渾說,才讓大爺聽風就是雨,已經收拾過了。”
收拾過,收拾的是哪些人?
史苗見她有所保留,于是又道:“難得今天日頭不錯,去園子裡走走。”
賈敬媳婦從善如流,馬上就應下。
史苗就知她單獨有話與自己說,看來她們倆人都查到一處去了。
兩人慢悠悠走着去看今年新開的桃花。
離了跟班丫鬟,史苗開門見山:“剛我瞧着你像是有話沒說完。”
賈敬媳婦捏着一朵桃花苞:
“嬸娘說笑,我們晚輩有什麼能說的,大爺不看重珍哥,我雖是媳婦,也比不得一些伺候過太爺的奴才體面。”
這話說得雲山霧罩,史苗懶得與她繞彎子:“你是說賴家的?”
剛剛她不說話,可不就是賴嬷嬷在跟前嗎?
賴家兩個兒子,往後一個甯國府管家,一個榮國府管家,後面有個孫子脫籍當官。
從賣身賣命的奴才到官老爺,還有自家的高屋大院小花園,從甯榮二府吸了不少血。
賈敬媳婦冷笑:“侄媳可不敢這麼說,那些家生子在爺跟前服侍,最順手的,東西兩府都吃得開。”
就算知道有人作怪又如何,都是跟着老太爺過命的奴才,又在賈敬面前得勢,她還能真就随便把人辇了?
史苗卻不這麼認為,既然知道有人作怪,平日裡就該防着。
她也不得不承認,賴嬷嬷有能力,這家中沒有得力的下人,确實轉不開。
賴家後人的發展,榮國府倒了,賴家也未必有事。
賴嬷嬷教養孩子有幾分能耐,但史苗也不想被人轄制,眼睜睜看榮國府被蠶食。
送走賈敬媳婦,史苗心裡煩躁,翌日賈赦就屁颠屁颠來請安。
賈赦很乖覺躲着‘養傷’,這時候才出來。
今天人來得齊,賈赦、賈政、賈敏,并三個姑娘都在。
賈赦記母親的好,也知道自己還有正事:“兒子傷好了,來給母親請安,向母親辭行。”
聽說賈赦要走,史苗心裡挺高興,眼不見心不煩。
賈赦再呆幾日,有些人又要撥弄是非。
史苗點頭:“去那邊規矩點,莫要再惹出事來。”
賈赦躬身作揖:“兒子謹記母親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