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季度考評”的獎勵陳念沒有領。
按照1122支支吾吾給出的說法,遊戲給的獎勵是為玩家“量身定制”,這次該領到的是一味服用之後能夠緩慢調理身體體質的藥。
效用約莫能夠讓她起碼在長途行軍時不會再那樣遭罪,比起嘔吐、頭暈等尤為劇烈的反應,頂多不适一陣就好。
真是個相當誘人的大餅,可惜她吃不到。
這東西起作用起碼要花上三個月,而等到三個月之後,她早就不在了。
在這邊的日子某種程度上過得太“舒坦”了,就連回去也是沉浸在資料堆當中,搞得她快要忘記自己還有“将死之人”這一層身份。
……想起來也沒什麼,至少也是一種提醒。
下一個現實回去的日子,陳念打開電腦文檔,敲了幾行字又删去,反反複複進行了好幾回。
遺書到底應該怎麼寫?這恐怕沒有一個确切的答案。
按理來說該對親人好好道别,但她太久沒見過父母,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姐姐那邊……又不敢說些什麼。
算了。
還是等到那一天真的将要到來的時候再考慮一下吧。
陳念關掉文檔。
在東漢末年這樣的亂世,哪怕是平頭百姓,隔三差五想必也能聽見一回兩回打仗的消息,更何況是她這個當官的,隻會愈發地閑不下來。
先前解決掉那一樁疫病隐患的獎勵已經發了下來,陳念照常采取和先前一樣的打算——能塞進空間的就塞進空間,塞不進去的就扔到庫房。
等到了九月,東征徐州時,曹操勢必會将她一起帶上,她展現出來的能力相當關鍵,用得好的話,說不準能在關鍵時刻出奇制勝。
所以,這邊也是一旦走了就沒辦法再回來了。
陳念難得抽時間把庫房裡的東西一一清點完畢,又把1122拎出來提問了。
好在遊戲起碼不會在這方面把玩家往死裡坑,隻要是她提出的合理問題,每一個都能得到切實有效的回答。
在這場“内測”結束之後,這處宅邸會被封存,任何人不得再踏入這裡。
空間裡的東西會為她保留到公測中,庫房中的不可以。
【宿主可以把能帶走的全部帶走,公測是重新開始一段人生,到時候我們就等于是直接赢在了起跑線上!】1122興高采烈地提議道。
“那還真是謝謝了。”陳念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
盡管她身上的官位和國家大事一枚五铢錢的關系也沒有,近來曹操卻也會在議事的時候把她給一起叫過去。
人精們多多少少有幾分情商在,無論對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看法,不會對曹操的決定加以置喙,一個個垂首裝死,隻把她當作是普通的同僚看待。
講的東西無外乎是最近的局勢。
這些其實陳念從各色資料中能夠清晰窺見個三四分脈絡,但後世人的視角和當下的人到底不同,比如一方勢力的一種行為能夠被揣摩出十八種心理……
真的和高中做語文閱讀題似的,誠然這兩者是全然不同的性質。
種種分析可謂是相當精彩,陳念整個聽下來,隻覺自己的文言文素養都跟着升華了。
其實沒有什麼非常讓她意外的内容,畢竟攻打呂布,拿下徐州控制權是許都上下一緻的共識,這幾日主打一個“循序漸進”。
從東征的可行性、必要性再到具體實施的方案,去多少人、什麼時候開拔,要挑選的随行官員,負責後勤的是誰,糧草、兵器和馬匹……
很多東西不過是他們三言兩語之間就能敲定,具體的數據要下放給其他負責的官員去進行核算,陳念隻能說是大開眼界。
但徐州對曹操來說是個特殊的地方,這場戰争勢必會比穰城一戰要更加令人不愉快……至少對她來說是這樣。
“我記得陳方丞似乎出身徐州?”
上首的曹操突然發問,陳念被點了名,倏地回神,毫無異狀地回道:“是,我是徐州彭城人。”
這是遊戲發給她的身份,陳念一直沒有什麼實感,但該記得的信息都還仔細記得,分毫不敢忘卻。
等一下,徐州,彭城。
年份和地點對應上以後,某句記載忽地如閃電般飛入她的腦内,讓陳念面色微變。
“司空若是需要我帶路的話,倒也沒什麼可能……”陳念得慶幸這病态令她瞧着一直不怎麼精神。
“哦,從何說來?”曹操又問。
“母親誕下我沒有多久,蛾賊生亂,于我的父母而言,行醫救人才是志向,是以,父母商量過後,便帶當時的我離開了徐州,此後四處遊蕩,居無定所,我也正是因此,日日耳濡目染,這才習得了一兩分醫術。”
陳念也不管旁人聽她說“一兩分”面上是什麼神色,“我自打有記憶起,便是先在兖州,後來去的地方太多,反而說不太清楚。”
“這中間,方丞居然沒有再回過家鄉嗎?”有人不由問道。
“沒有,我的父母某次外出,說是要救治病人,再然後就沒有回來。”陳念回答。
言下之意,她唯一一個回故鄉的可能即是被父母帶走,而父母帶走以後,她和彭城的最後一點點聯系也徹底斷掉了。
父母沒有回來,陳念到底有沒有去找,這卻是個不好再繼續問下去的問題了。
“既如此,方丞此次同去徐州,或可在彭城外為你父母設一衣冠冢,以此告慰在天之靈。”曹操從陳念這裡得到了回答,出言安撫道。
這一環節算是暫且先揭過去了。
時人皆看重出身,陳念這時同徐州撇清幹系的做法未免顯得有幾分無情,但畢竟情況不同,讓一個自小沒有生長的家鄉的人談自己有多深情……
陳念說了,他們也不會相信的。
出來指責陳念等同于叫她表達對徐州的好感,眼下他們要打的就是徐州,說這話未免太煞風景,于是一個兩個又閉口不言了起來。
沒有親族、對出身之地也毫無眷戀,平時也沒什麼來往親密的友人,這樣的人不适合在官場行走。
但在上位者面前,卻又是個某種程度上能立于不敗之地的背景。
各人暗暗在心中将對陳年的關注又提了幾分,散會以後,陳念并不知道這些想法——或者說,即使知道了她也不會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