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神醫?!”
崔一洞驟然失聲,倒不是因為沈清甯認出了他,而是因為他認出了沈清甯。
三個月前,沈清甯在一個圓月之夜,救下了幾個因吃了糖炒栗子而中毒的人。
崔一洞便是其中一人。
為了避免麻煩,沈清甯習慣在外出時以輕紗覆面,再加上當時又是夜裡,崔一洞沒有第一眼認出她也并不奇怪。
“你為何要去為難一個小姑娘?”她像花滿樓那樣微笑着,那笑容竟有一絲神似。
崔一洞的臉色不太好看,雖說他不是個知恩圖報的好人,可在江湖上混,誰也不會愚蠢到去得罪一個醫術高明的神醫。
尤其是這個神醫還精通劍術。
三個月前的圓月之夜,他沒有看清沈清甯的臉,卻看見了沈清甯的劍。
那劍勢之鋒芒,招式之變化,仿若一道又一道破開黑夜的閃電,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她的劍法,絕對不弱于江湖的頂流高手!
崔一洞想到這,森冷的寒意爬上背脊,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躲在花滿樓身後的少女,道:“這賤人偷了我的東西!這次就看在沈神醫的面子上,就饒了她這一回!下次再偷到老子頭上,不把你身上戳上一百零八個洞,我就不叫崔一洞!”
他嘴裡說着狠話,轉身拎着刀下了樓。
他下樓的速度很快,并不比他上樓時要慢。
小姑娘紅着臉從花滿樓背後走出來,大聲道:“我是江南的上官飛燕,我的确是個小偷,但我從來不偷好人的東西,我隻專偷強盜,那個人就是個強盜!”
沈清甯點了點頭,道:“可偷東西總歸是不對的。”
“但她是個誠實而善良的姑娘,我想,這點是可以原諒的。”
花滿樓的性格一向溫柔寬容,也比常人更具有同情心。
上官飛燕開心地笑起來,她朝沈清甯十分隐蔽地瞥去一眼,又飛快地收回視線。
沈清甯眨了眨眼睛,剛才上官飛燕的眼神中似乎是得意和挑釁?
可再看時,上官飛燕那雙美麗的眼睛裡隻剩下遲疑和同情。
她此刻正專注地看着花滿樓臉上的紗布,喃喃道:“你的眼睛……”
“如你所見,我是個瞎子。”花滿樓面色如常地道,“所幸托沈大夫的福,很快就不是了。”
“你……”上官飛燕的眼圈先是倏地紅了,聽到後面又開心地笑了,“太好了!你是好人,不應該……不應該遭受那些……”
看着上官飛燕對花滿樓又哭又笑的樣子,沈清甯突然覺得自己不該出現在這裡,她張了張嘴,說道:“花滿樓,時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好,有勞沈大夫,我送你下樓吧。”
兩人随即先後下了樓,上官飛燕沒有跟上去。
花滿樓眼睛上蒙着的紗布好像不存在一樣,他總能準确無誤地踩在樓梯上,步伐不緊不慢,從容優雅。
沈清甯每每看到他如常人一般行動,甚至比大多數人更熱愛生活、更寬容善良時,心裡總是暗暗心生佩服。
“花滿樓,我先走了,再見。”
“路上小心。”
告别花滿樓,沈清甯從衣袖中取出一條白紗覆于面上,婀娜妙曼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街道。
黃昏,太陽快落山。
街道上行人漸少,兩側房屋的建築陰影被夕陽最後的餘光拉得老長,沈清甯輕車熟路地拐過兩條街,穿過一條小巷,來到一家醫館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