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歎息從李平安的頭頂傳來,李乘風的神識帶着小朋友們穿越虛空,出現在李平安的上方。
此時的李平安已經完全沉浸到了過往的經曆中,而他們作為一個局外人,也看到了當年事件發生的全過程。
可人死不能複生,即便是李乘風,也不能違背此方世界的規律,改變已經發生的曆史。
不過,他與妹妹乃是血脈相連,暫時的混淆天機,還是做得到的。
李乘風伸出手掐了個法訣,迎着小朋友們懵圈的目光,将已經飄出身體的靈魂又送回了妹妹李扶搖的體内。
李平安驚奇地發現,媽媽身上的光又亮了起來,雖然還是風一吹就要滅的樣子,但是好歹真是亮了。
她忍不住‘嗷嗚’一聲,撲進媽媽的懷裡,嚎啕大哭起來。
李扶搖睜開眼,看到半空中漂浮着的李乘風,驚訝地張大了嘴,“你是……哥哥?我是在做夢嗎?”
李乘風指了指下方,示意她看看李平安。
她低下頭,看着懷裡哭成淚人的李平安。
雖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但能在夢裡同時看到哥哥和女兒,終歸也是一個美夢了。
李扶搖溫柔地撫摸着李平安的頭,輕聲開口道:“平安,不哭不哭,媽媽在呢。”
哄了一會,李平安的抽泣聲漸漸小了,小聲地打起嗝來。
李扶搖這才有空環視四周,一擡眼就看到身旁丈夫的慘狀。
怎麼會這樣!!!
她下意識想要撲過去看看丈夫怎麼樣?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低下頭,下半身已經絞進了一片冰冷的鋼鐵,融為一體,密不可分。
她恍惚地擡起頭,看着半空中漂浮着的李乘風,似乎明白了什麼。
再低下頭,突然語氣急速了起來。
“平安不哭,平安不哭……聽媽媽的話,平安已經長大了,以後不能再哭鼻子了……以後爸爸媽媽不能陪在你的身邊,你自己一個人……”
她突然說不下去了。
平安她還那麼小,她還隻有三歲,離開了爸爸媽媽,她要怎麼一個人活下去?
巨大的悲傷感一瞬間淹沒了李扶搖,她不知道要如何跟李平安解釋爸爸媽媽離開她的原因。
李乘風身邊的小朋友們被這莫名的傷感氛圍所感染,由小胖墩先帶頭開哭,其他小朋友依次發聲譜寫了一曲突兀的哀樂。
李乘風瞟了一眼嚎啕大哭的小屁孩們,突然有些後悔把他們也帶了過來。
仿佛被哭聲所吸引,天空中驟然響起了轟隆的雷聲。
李乘風擡頭望天,感受到了天道意志傳遞而來的威壓。
這是此方天道在不滿他混淆天機的所為。
黑雲聚攏,雲中隐有雷電閃過,天道要維持秩序,将已死之人的靈魂帶走。
李乘風長發散落,不羁飛揚,如同一柄利劍,直沖雲霄而去。
黑雲中傳來幾聲悶雷,随後雷聲越發激烈,似乎在表達強烈的憤怒之情。
李扶搖冥冥之中感受到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不能再拖延下去。
她狠狠心,把打着嗝的李平安從胸口處抓起來,直視她的眼睛。
“平安,認真聽媽媽說,爸爸媽媽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以後可能都沒有辦法來看平安了,平安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媽媽……媽媽以後不能再陪着你了,你要學會自己長大……好好吃飯,好好刷牙,不要再賴床了……爸爸媽媽永遠愛你……”
李平安從媽媽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三歲的孩子雖然不知道死亡是什麼東西,卻已經提前感受到了名為‘長大’的惶恐。
“我不要長大!我不要爸爸媽媽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她像往常一樣表達自己的不滿,以往隻要這樣撒嬌,爸爸媽媽都會答應她的要求。
可現在卻沒人回應她了。
天空中的黑雲驟然散去,李扶搖的靈魂還是離開了她的身體,不舍地望了眼下方,回歸天道而去。
李乘風一臉疲憊地回來,看了眼身旁抽抽搭搭的小孩子,又看向下方的李平安。
李平安正瞪大雙眼看着面前的媽媽,聲音如同一隻剛出生的小奶貓一樣,瑟瑟不安。
“媽媽……不要丢下平安,平安很乖,平安會聽話的……”
無論她怎麼保證,媽媽身上的光還是熄滅了,但李平安這次沒有哭鬧不休,而是坐在媽媽懷裡安靜地等着。
隻要她乖乖的,總有一天媽媽身上還會重新亮起光芒,睜開眼睛跟她說話的。
她等呀等,等了很久,都不見媽媽再睜開眼。
過了一會,終于忍不住拉住媽媽的手,放在自己的頭上。
媽媽,平安這麼乖,求摸摸……
媽媽的手臂僵硬地滑下,李平安呆了一下,然後再次拉起那隻手,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這個動作。
不知道過了多久,救援人員終于發現了這裡還有一個活着的小孩。
“幸存者!這裡有一個幸存者!”
他們驚喜萬分地把李平安從車裡救了出去。
李平安得救了,卻再也沒有辦法把媽媽的手放在自己的頭頂了。
她被救援人員抱在懷裡,看着爸爸媽媽的車子一點點地離自己遠去,突然一下子長大了。
她知道,從此以後,她再也沒有爸爸媽媽了。
下一刻,鬥轉星移、日月交替,時間開始飛速流轉。
再睜眼,李平安又回到了現實。
她看着抱着自己的李乘風,李乘風也在看她。
小朋友們安安靜靜地縮在牆角,眼睛紅紅的,眼裡卻再也沒有了恐懼。
有人忍不住開口說道:“她好可憐啊……”
說到一半,就被小胖墩摁住了嘴巴,比了個‘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