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毓輕撫了一下他的手指,反而被皇帝微微攥住。
他也沒有再動。
文湛睡到掌燈才醒,他聞到一陣飯菜的香氣。
全是一些老百姓吃的家常菜,同宮廷禦廚做的肯定不能同日而語,隻是,這樣的飯菜讓他吃到撐吃到死,他都甘之如饴,因為,做菜的人是趙毓。
一盤炒肉絲,一碟子炒青菜,山水豆腐,剁碎了雞肉弄的丸子湯,還有粳米飯。
柳叢容睡過,也醒了,正在幫助擺桌。
他見文湛過來,連忙要伺候,被文湛一擺手拒絕了,讓他繼續幫助趙毓擺放桌子上的碗碟。
文湛發現這裡還是隻有三個人,就随口問了一句,“格非還沒有回來?”
趙毓說,“可能是新結交了幾個絹帕交的朋友,一起去吃茶了。冉莊地方小,老崔又派人跟着不會有什麼事。你們趕緊吃,天不早了,吃完正好趕路回雍京,也不會再撞到格非。”
文湛點了點頭,他坐下,拿過趙毓遞給他的一碗米飯,夾着菜開始慢慢吃起來。
柳叢容聽着,心中卻一動。
謊言!
他卻沒有開口,他沉默着看着趙毓。
趙毓笑語盈盈,他同皇帝說着什麼,就像是平常人家的夫妻一般。
“柳芽,你傻站着幹嗎?吃飯呀!”趙毓招呼他,也給他盛了一大碗米飯,“嘗嘗我的手藝。”
柳叢容道了謝,拿過那個飯碗。
他想着要不要将白天見到趙格非的事情告訴皇帝。
此時,他卻聽見皇帝說,“明天裴檀從北疆回來,他會帶過來一些确定的消息,那個延綏鎮守将軍何晉棄城而逃的事情好像還有隐情。我也的确需要回去,見見裴檀,當面問清楚。”
他們吃過飯,趙毓提着燈籠送他們出來。
燈下,趙毓忽然擡眼看了柳叢容一眼之後,他心底一顫。
像,真像!
此時的趙毓像極了那副畫中的人。
那副絲絹畫像曾經被藏匿于大正宮深處,先帝鳳化年間最深刻的秘密,現在已經随着先帝梓宮葬入萬年吉壤。
那個是一個男人。
慵懶的坐着,手中拿着一個瓷盞,湊到唇邊。他擁有女人般柔美的面孔。蒼白的臉,血一樣鮮紅的嘴唇邊上,帶着一絲詭谲卻羞澀甜美的笑。
左眼角一粒紅色的淚痣。
——不愧是父子,越長越像。
少年時代的趙毓和煦柔軟,也像現在這樣笑語盈盈,他在毓正宮讀書的時候,似乎整個大正宮的人都喜歡看他的笑。但是,那個時候的他帶着年少未經世事的輕狂與脆弱。現在他不一樣了,具體哪裡不一樣,柳叢容說不上來,就是覺得此時的趙毓再笑,依然和煦溫暖,卻帶着絲一般的韌勁。
“路上小心。”
趙毓說完,看着他們兩個人上馬。
一直到他們走出很遠很遠,趙毓才拎着燈籠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