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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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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城打援?……守住敵軍的城池,打擊他們的援軍。”崔珩一點頭,“好,我知道了。除了景沢這個幼弟,他還有其他家人嗎?”

趙毓,“景庴有遺孀,也有一個女兒,今年應該十三、四歲。”

崔珩,“有家人就好,這些人就是籌碼。這個景庴的家鄉在哪裡?雖然說現在調人過去已經有些晚了,不過聊勝于無。”

趙毓卻說,“應該不晚。景宅就在雍京,西城的翠葉巷。”

梁十一命令手下領一隊缇騎人馬去西城。

可是,等這些人出發之後,崔珩拿出手中一副令牌調兵。他調動的卻是雪鷹騎,這是當今皇帝做東宮時候培養的私兵,如今隻聽命于當今天子。

梁十一雙眼看着崔珩。

此時,崔珩極度認真的再問趙毓,“我們需要圍住的城池在哪裡?”

梁十一很是莫名,他卻聽見趙毓的聲音,“雍京北城天澤巷。那裡有一個小院子,挂着‘秦宅’的牌子,那裡住着景庴的老母,當年他父親給他聘的貴妾,還有一個兒子。”

……

薛宣平坐在西北道的花廳中,看着打扮精悍卻一言不發的夥計們一箱子一箱子向講武堂擡銀子。

——蕭老大還有幾位當家的叔伯們的棺材本都在這裡了吧。

“今天我算是長見識了。”薛宣平搖着頭,手中穩穩端着三才碗,刮着三炮台,“這銀子真是如同流水一般淌過。怪不得你們幾個那麼橫,平時走路都橫行霸道,現在這麼看,果真是手中有糧,心中不慌。”

他正嘀咕着,就看見管家引着一個半大的丫頭進來,她身後也是一隊人,正擡着箱子向裡走。

薛宣平瞄了一眼。

這個姑娘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看着挺清秀,要說多好看,這麼大的丫頭也看不出來,就是看着有些說不出的熟悉。還有,因為她的年紀不夠及笄,所以頭發梳成了一個清蒸獅子頭,隻是丸子發髻周圍用金絲依次垂着四顆桂圓大的珍珠,又圓又潤,顔色不同平時常見的珠子那般白皙,而是發着淡淡的金暈。

薛宣平認得這幾顆珍珠!——南洋金珠。

去年嶺南的陳寶金來雍京,專門帶了十顆金珠過來,其中四顆被趙毓買走了,當時的價格是一顆珍珠三千兩白銀,老陳同趙毓有舊交情,算了他一個友情價,——一顆二千五百兩,四顆,一共白銀一萬兩。

他知道這個姑娘是誰了。

——趙毓的女兒、“西北王”尹明揚的外孫女,趙府女公子,格非。

薛宣平知道趙毓曾經有過家室,隻是妻子福薄,七八年前就過世了,身後隻留了一個女兒。西北道這些人不會天真到以為趙毓很快會續弦,畢竟“西北王”尹家對他在西北用兵有大大的助益,如果翻臉,那麼尹家也會成為大大的阻礙。隻是,他們原本以為趙毓至少會納妾生子,因為西北道這幾位說得上話的大佬們,哪一個不是身家豐厚,珠翠環繞,兒女成群?可是,趙毓卻是硬生生的不一樣。他愣是守着這個不能傳宗接代的姑娘安安分分的過日子。

不對!

趙毓并不安分!

這不,最近他就和一個長的如同深淵寶藏一般的小白臉不清不楚。

雖然趙毓一直沒有對他們說明白這個小白臉是誰,但是,他們之間的不清不楚絕對瞞不過他薛宣平這一雙慧眼!

那個小白臉不是出身翰林院的酸文假醋,就是出身勳貴家族的敗家子,僅僅憑着一張臉把老趙那個沒出息的迷的五迷三道。

不過,……

薛宣平又在心中嘀咕:

——老趙那個人賊精賊精,插了一根尾巴就是猴!他怎麼能被一個一無是處的小白臉迷的七葷八素呢?

薛宣平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看着那邊的趙格非。

這個姑娘口齒十分清晰,一箱子一箱子點報着白銀的數量。

趙格非身後站着一個人,深色長衫,長的不錯,就是看起來有些半男不女的,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趙家姑娘做事,做對了,他僅僅是點頭,錯一點,他會立刻輕聲指出。

此人,薛宣平從來沒有見過,卻看得出來,這個人應該是趙毓的心腹。

“現銀三十萬兩。”趙格非清晰的說道,“請蕭府管家爺爺清點完畢,給我寫個回執。”

“這是自然。”西北道的管家連忙點頭,“隻是,下人們清點還需一些時辰,趙姑娘花廳坐,刮碗西北的蓋碗茶吧。茶中有紅棗桂圓葡萄幹,甜絲絲的,你父親也愛喝。”

趙格非沒回答,卻先詢問了身後的那個看上去極其文秀的不太像個男人的人,“黃瓜叔叔?”

黃枞菖左右看了看,感覺這裡似乎安全,于是微微點頭,“好的。”

趙毓本來想要黃枞菖找幾個人陪趙格非出來,但是黃枞菖怎麼也不放心,他自己親自帶人送趙格非去長生、德壽、福康三家典當鋪典押地契,随後,他也随着趙格非将兌換的現銀送來西北道在雍京的講武堂。

現在尹家大少爺生死未蔔,要是趙格非再出一點點意外,黃枞菖怕趙毓要瘋。

趙格非同黃枞菖也坐在花廳中。

丫鬟端來兩個三才碗,裡面是沖泡好的三炮台。

趙格非看了看薛宣平,微微點頭,算是打招呼。

薛宣平想了想,把手中的茶碗放一邊,忽然開口,“我認得你爹。”

黃枞菖接話,“我爹墳頭的青草都比你高了,你哪輩子認得我爹?”

薛宣平,“……”

聞言,趙格非連忙打圓場,“黃瓜叔叔不要急,這位先生說的應該是我爹。”

薛宣平連忙說,“對,對,對!姑娘,你爹同我是過命的好弟兄,我們在西北好到要穿同一條褲子喽!我叫薛宣平,老薛。你爹一定總是提起我的大名吧!哈哈,姑娘,你是不是聽着耳朵都起繭子了?”

趙格非張了張嘴,黃枞菖拿着蓋碗的蓋子,正在那裡慢條斯理的刮紅棗。

随後,趙格非想了半天措辭,說了一句,“這位先生,我父親從來沒有對我提過一位姓薛的朋友,也許,您認錯人了,……”

薛宣平,“……”

此時,天空中一行大雁飛過,一會兒排成一個雷字,一會兒排成一個劈字。

此間無語。

這三人在沉默中刮了三碗茶水,忽然,外面一個夥計喊了一嗓子,“十三行現銀到!白銀三十萬兩!”

“十三行?”

薛宣平聽着一驚,丫鬟新給他續的熱水飛濺在他手指上,他手指一哆嗦,碗蓋掉地,碎了一地。

“不好,我得去找老趙。”

黃枞菖一把揪住他,“出了什麼事?”

“有你什麼事?”薛宣平想要扯掉黃枞菖的手指,卻發現,這個半男不女的力氣不小。

黃枞菖說,“我是趙毓的家臣。”

薛宣平疑惑,“家臣?”

諸侯王公的部屬才是‘家臣’,一般老百姓即使再富貴,能買來伺候自己的幫手也隻是‘下人’。

黃枞菖不予同他理論這些,“十三行怎麼了?”

“怎麼,老趙不知道?”薛宣平說,“我們西北道這些大佬們把棺材本都拿了出來,就是因為出大事了。”

黃枞菖耐着性子聽。

薛宣平也不賣關子,直接說,“雍京的銀價漲了四成!十三行遭擠兌,那些債主快要把周熙的茶莊、錢莊拆成平地啦!這種時候,他們手中的一兩白銀都是命,怎麼還有幾十萬兩銀子拿來給西北道?簡直瘋了!”

缇騎在西城翠葉巷撲了個空,而雪鷹旗卻在北城天澤巷堵了個滿堂紅。

景庴小老婆生的兒子今天做生辰。他才十歲,雖然說這麼小的孩子做生辰不好,但是他親媽外加老太太都寵,所以這孩子穿着绫羅綢緞,吃的紅光滿面,正好,雪鷹旗一下子把這孩子扯回了诏獄,連入監牢的第一頓酒菜都省了。

“他親媽呢?”崔珩在木栅欄外面看着這孩子哭。

雪鷹旗一個校官回複,“原地關押。”

“哭成這個樣子,别一會兒抽筋。去!”崔珩輕聲吩咐,“讓人把這孩子的親媽也帶過來,娘倆在一起,總歸有個照應。”

他這話音未落,景庴小老婆生的兒子立刻不哭了,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崔珩。

崔珩對着孩子這個圓滾滾的臉蛋,仔細相面,——景沢十九歲,他是這孩子的親叔叔,樣貌,應該有幾分相似呢?

雖然诏獄有着“ 獄禁森嚴,水火不入,疫疠之氣,充斥囹圄”的昭著臭名,但是它卻擁有一個甯靜緻遠的院子。

松柏桑桑,青磚條條,苔藓茵茵。

趙毓坐在一條青石欄杆上,雙眼垂下,不知道在想什麼。

“趙先生。”梁十一出聲,“北城天澤巷的事,……”

趙毓擡頭。

梁十一,“是否太過順利?”

的确。

在诏獄被毒死一個極重要的人犯,高昌大長老拉摩提;随後,幾場刑罰下來,就問出來一個玉牌;再然後,西城翠葉巷虛晃一槍,而北城天澤巷卻收獲極豐。

太過順利,是否就是一個陷阱?

趙毓點頭,“我也在想這個事情,不過,圍住景家那個孩子,是我們目前唯一能做的。”

他現在如堕迷霧。

腳下道路幾何,身邊刀叢幾何,友人幾何,敵人幾何,俱是未知。

趙毓知道,自己所能做的,隻能是一步一步挪。

崔珩對着這個孩子相面,這個孩子不看他,卻也不哭了,隻是雙手抱膝,坐在幹草中發呆。崔珩讓人拿了一包麥芽糖熬制的花生酥糖給孩子吃。

“在這裡呆幾天。”崔珩拍了拍手掌,“事情一了,就送你走。”

那個孩子聽見他的話,忽然擡頭,沖着他咧嘴一笑。崔珩忽然有些頭皮發麻。他連忙從牢獄中出來,看見外面一個從七品小旗官慌亂跑進來,在梁十一耳邊說了一句什麼,随後,梁鎮撫使的臉色如同白蠟塑出的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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