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德蘭鎮雇了一輛馬車,黎漸川和甯準在晚上八點前及時趕回了白教堂街。
按照甯準的說法,出現在潘多拉的晚餐上的都是他們的意識體,而晚餐期間,他們的角色身體會呈昏迷狀态,停留在原地。
角色所在的私人住處,會提供一定的天然保護,讓玩家在晚餐時間免受攻擊。
但如果玩家在私人住處以外的地方進入晚餐,那麼這段晚餐時間就會變得極為危險。一旦被受其他玩家指使的NPC殺死身體,那麼玩家也将會毫無掙紮地消亡。
而黎漸川因為是被甯準的魔盒帶進來的,所以在某種程度上相當于甯準的附屬品。他的住處和甯準的住處都可以對兩人起到保護作用。所以他們必須要在晚上八點前,趕回白教堂街三号。
八點整。
一陣熟悉的光影變幻。
依舊是那張長桌,三根白色的蠟燭哔剝燃燒着。
暗紅的桌布上,一盤盤精緻的餐點冒着熱氣。
黎漸川輕車熟路地坐下,一眼掃去,就看到整整十三把椅子空了一大半。
算上他,就剩下了四個人。
他左手邊那個喜歡攪混水的玩家還在,第一張椅子和第二張椅子的玩家也在。
察覺到一天一夜玩家數量大幅度縮水,一下子少了六個,其他三名玩家也都在擡頭打量剩下的人。
“看來昨晚的傲慢街,和今天的德蘭鎮,都很熱鬧。”
第一張椅子的玩家笑嘻嘻地說。
“今晚會更熱鬧。”
黎漸川左手邊的十号慢悠悠說了句,笑聲沙啞,像粗糙磨損的沙礫,“隻要在座的再死一個,我們就可以達成通關條件,不用再解謎。但能在這裡留到現在的,可不好殺。”
他就這樣當着其他人的面談論起殺人的意圖。
語氣裡帶着懶散的狂妄。
一号卻溫和地笑了笑:“有兩位能從開膛手刀下逃出來的能人,當然不好殺。不過比起殺戮,我更喜歡解謎通關。
“如果三位願意配合我,我保證,絕對不會對你們任何一個動手。”
一号晃了晃手裡的餐刀,“我手裡已經掌握了足夠多的線索,我想活着離開這裡的願望,不止我一個人有。沒必要打打殺殺的,不是嗎?”
“太好了,”十号微笑舉杯,一副志同道合的樣子,“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那真是幸運。”一号笑道。
兩杯紅酒隔空遙遙一碰,氣氛十分友好。
黎漸川沉默着看着兩人的表演,切着牛排。
他在思考玩家數量。
魔盒遊戲除了被别的玩家擊殺,其他情況導緻的玩家死亡是不會出現擊殺喊話的。也就是說,除了死在黎漸川手上的麗莉和安娜外,其他死去的玩家究竟是誰,他無法确定。
昨天的晚餐有十個人。
德蘭鎮麗莉和安娜死亡,還剩下八個。昨晚巡街的傲慢街擡出了四具屍體,如果都是玩家的話,數量正好。
但剛才一号說的“兩個從開膛手刀下逃出的人”讓黎漸川心裡産生了一絲懷疑——傲慢街那四具屍體,真的都是玩家嗎?
屠殺是針對出現在街道上的所有活物的。
如果真的有人從傑克手下逃出了,那就說明傲慢街本該有五具屍體,其中死去的有NPC。
能從暴走的開膛手手下逃脫,那名玩家讓黎漸川感到一絲棘手。因為他直面過開膛手,自然清楚開膛手的實力。在普通狀态下,他都那麼狼狽。如果是面對暴走的開膛手,黎漸川不認為自己能夠活下來。
而死在吉爾特莊園的,除了麗莉和安娜,應該還有其他玩家。
他有幾個懷疑的人選,隻是他們都死在了莊園的古怪中,無從查證。
“我建議你去德蘭鎮看看,或許會有意料之外的收獲。”
幹杯結束,一号對十号說。
十号欣然道:“那作為交換,我可以告訴你,淫.欲街可能會有你想要的東西……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也說不準。”
他輕輕笑了笑,将一塊牛肉放進嘴裡,緩慢地咀嚼着。
“這真是個不錯的消息。”一号回道。
兩人一來二去,虛僞的語氣讓黎漸川搓掉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們交換的情報不知真假,說的話也需要仔細分辨,黎漸川聽了幾句有點腦殼疼。
但這兩人聊得很投入,仿佛對方真是他們親密的朋友夥伴,乍一看好像無話不談,十分坦蕩,可細細去想,卻又都是滴水不漏。
偶爾仿佛是疏忽的信息,也像是誘人上鈎的餌,充滿了危險。
直到哈裡男爵入座,這兩個虛僞的家夥才停下。
這次的晚餐哈裡男爵來得有些晚,并且他無心用餐,環視一圈長桌,就臉色難看地按住了額頭。
他的眼球裡布滿了紅色的血絲,眼袋與黑眼圈十分明顯。
他耷拉着嘴角,臉色陰沉地說:“該死的!你們不該去德蘭鎮……那是一座貪婪的吃人的莊園。它對你們抓到傑克沒有任何幫助……”
“你們浪費了寶貴的時間和生命!”哈裡男爵憤怒道。
他挨個兒盯了一遍在座的四名玩家:“我希望各位明白,我們的時間不多了。等到第七天到來,我們就徹底完蛋了!”
說完,哈裡男爵飯也沒吃,拉開椅子直接離開了。
黎漸川注視着哈裡男爵的背影沉入黑暗中,眼底藍色的光芒慢慢黯淡。
“他可真是個急性子。”十号笑了聲。
九點,四個人的晚餐準時結束。
黎漸川回到白教堂街三号,和甯準又休息了一個小時,才出門巡街。
第四晚,甯準選擇的是在餐桌上提起的淫.欲街。
淫.欲街,顧名思義,就是白教堂街區的紅燈街。
十點之後,不同于其它街道行人稀少、幽靜昏沉的景象,淫.欲街整條街都很熱鬧。
一扇扇蒙着暗昧燈光的窗子底下,沿街立着一些風姿各異、年齡參差的女人,偶爾也會有些少年,但都和甯準一樣,穿着長裙,化着濃妝。
這些人有的咬着雪茄,搔首弄姿,有的漫不經心地靠着門,隔着霧氣将妩媚的眼神掃在過往的男人身上。
黎漸川高大挺拔的身軀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穿着深棕色的風衣,領子豎起遮住下半張臉,帽檐也壓得很低,五官在陰影下模糊不清,隻能隐約看到硬朗冷毅的輪廓,俊美而又極富侵略性。
有女人躍躍欲試,想去攔他。
但還沒走近,就看見他懷裡抱着的穿着束腰長裙的人微微側過半張臉。
順滑的金發略有黯淡,卻在這些昏昏的光線裡顯出一絲堕落幽暗的氣息。一隻半阖的眼從發間露出來,微微一揚,媚意橫生。
女人的腳步自覺地停住了。
旋即回過神來,驚訝地捂住嘴:“萊斯?哦,是你嗎,萊斯?”
竟然遇到了熟人。
黎漸川聽到這一聲,才終于想起來,甯準第一天時說他的身份是男.妓。如果真是這樣,認識紅燈街的女人們,也很正常。
黎漸川正要偏頭看看甯準的反應,耳邊卻忽然響起了自己的聲音。
“抱歉,美麗的小姐。萊斯的身體不舒服,我想送他回家。”
黎漸川知道這是甯準在展示口技,配合着擡起眼,看了女人一眼。
女人有些受寵若驚,微笑道:“您太客氣了。叫我珍妮就行。萊斯的住處就在街尾,離這裡不遠,我可以帶你過去。”
她邊轉身引路,邊說,“萊斯是生病了嗎?他已經連續幾晚沒有來了……”
看來甯準這個身份,真的在紅燈街也有一個住所。
并且還有認識的人。
黎漸川可還沒有忘記,玩家身份與謎底有聯系這個重要的點。但目前他和甯準都沒有找到自己的身份與傑克有哪些聯系。今晚這次,或許是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