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吉爾特徹底絕望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莫莉夫人去世了。按照日記來看,我認為亨利一直在給莫莉夫人服用一些藥物,以此來達到精神控制的目的。而心理扭曲,或者說已經瘋了的莫莉夫人,在臨死前,不希望看到自己深愛的亨利和小吉爾特繼續生活下去。
“她想毀掉小吉爾特。
“她找到了隐藏在這個世界的魔盒,并向它獻祭了自己,成為了莊園的怪物,擁有了奇異的能力。她殺掉了小吉爾特,将他分屍。但她沒有想到,小吉爾特在無盡的絕望中被折磨緻死後,變成了比她更強大的怪物。
“也就是我們所說的,開膛手傑克。
“莫莉夫人無法制服傑克,甚至還懼怕他,所以她隻能龜縮在莊園裡不出來。而亨利趁機拿走了魔盒。并改名換姓,成為了哈裡·蒂爾斯。”
沉浸在憤怒中的羅拉錯愕道:“你是說……魔盒在哈裡男爵手裡?”
“聰明。”
哈裡男爵殘忍一笑。
甯準喉結滑動,說了半天,有點口幹舌燥,于是湊近黎漸川的唇,想汲取些水分。
黎漸川一看他這姿勢,立刻偏過頭,接上了甯準的話:“禮服店老闆擁有黑色裙子碎片卻這麼多年都沒有被殺,而我一拿到,就被傑克追殺。傑克明顯是在報複與當年有關的所有人,他一定也知道康恩的父親,就是德蘭鎮的警員。
“所以我很疑惑,他為什麼一直沒有對他們這些人下手。”
黎漸川冷淡揚眉:“我腦袋不好使,不想去頭秃地摳證據,所以我大着膽子猜了猜,由魔盒誕生的某些怪物,大概率都畏懼魔盒。而魔盒就在你身上——不然你可能早就死了。
“你用魔盒封印着整個白教堂街區,所以你居住的白教堂街最安全,從未發生過古怪與案件。傑克追着你來到這裡,但卻殺不了你。所以他報複,也是挑釁地在你的地盤上虐殺妓.女。
“我猜傑克能自由行動的隻有晚上,并且不能來到白教堂街。
“心智成長最關鍵的十幾年,他都是在扭曲畸形的環境中長大,即便現在他算是以另一種方式擺脫了那種生活,但他依然控制不住地穿上黑色的裙子,去做男.妓,去過你曾經帶給他的生活。
“他怨恨厭棄自己,卻擺脫不了這樣的習慣和噩夢。”
黎漸川沉冷地注視着哈裡男爵:“如果說你的目的就是散播邪惡,那麼你成功了。”
哈裡男爵面無表情:“這隻是你的猜測。”
“哦。”
黎漸川臉上露出個恍然的神色:“你是在和我講證據……哈裡男爵,您覺得我苦練格鬥,鑽研各類武器,為的是什麼?”
他笑起來:“當然是為了講證據啊。”
話音未落,世界陡然恢複色彩。
黎漸川在心中結束真空時間的瞬間,就一把将甯準甩到了背後,整個人如離弦的箭一般彈射了出去。
尖刀滑出,割碎光線!
哈裡男爵的臉色猛地一沉,飛快後退。
黎漸川緊追而上,兩人如兩道殘影般,瞬間纏鬥起來。
甯準順勢跳到旁邊的桌子上,邊看着那邊兩人眼花缭亂的打鬥,邊低頭瞧了一眼還在發愣,面色複雜的羅拉。
羅拉注意到甯準,沉默了一會兒,問:“二号是怎麼死的?”
甯準對于這個問題并不驚訝。
他随意道:“從德蘭鎮回來的那天晚上的晚餐,哈裡男爵的反應在我看來,很有狗急跳牆的意思。當天晚上巡街,你又派人去試探我。我覺得不用再等了。所以在傍晚晚餐前,出去了一趟。”
“二号是我們身後的第二隻‘老鼠’,”甯準嘴角掠過一抹譏嘲“他跟在我們的屁股後,搜集着線索,隐藏着自己,以為自己可以來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但真的老鼠發現不了,那麼大一個活生生的人,我情哥哥又不是瞎子,怎麼可能看不見?”
羅拉被他這個膩歪的稱呼惡心了下,一言難盡地看着他:“你早就打算設計他?”
“我隻是想印證一件事,”甯準淡淡道,“昨晚我們察覺到不對,沒有去巡街,而是去了傲慢街的面包店。”
羅拉的臉色陡然一白:“你們也在!”
“在。”
甯準玩味一笑:“不僅在,還親眼看着你像隻真正的老鼠一樣,偷走了傑克的面具和裙子。其實在昨晚之前,我不敢肯定傑克是面包店老闆。但我很疑惑,傲慢街的那個玩家,是怎麼逃脫的。思來想去,隻有那家面包店,可以讓我賭一賭。
“而且在第一天,康恩去面包店試探時,他就已經發現你是玩家了——他回來之後告訴我,三家店,都有玩家。你的隐藏,實在不高明。”
羅拉的眼神有些灰敗,沮喪道:“沒想到是這樣……”
沉默了一陣,她擡起眼看甯準:“你把白教堂可能和傑克有關的煙霧.彈放了出去,二号認為他已經勝券在握,知道了真相,所以那一晚他也沒去巡街,反而提前去了白教堂。但是白教堂是哈裡男爵的禁忌,他懷疑二号知道了他的秘密,他……殺了二号。”
“你為什麼會知道是白教堂?”羅拉最不解的是這一點。
她雖然從色.欲街的蛛絲馬迹猜測出妓.女的兒子極有可能是降生儀式誕生的,但根本沒有聯想到白教堂。
“我的身份在色.欲街的公寓,是亨利和他母親以前的住處。那裡有一些符号,我路過白教堂時,在白教堂的一些雕刻物上看到過。”
甯準說:“我不認為是亨利的母親熱愛宗教,反之,她在表達恨意。那些代表白教堂的符号,被指甲抓過很多次。
“在那之前,我也沒有想到亨利是降生儀式誕生的。所以我的線索出現了斷層。直到我看到牆上那些痕迹。
“白教堂,妓.女,妓.女的兒子,我聯想到了那個降生儀式。如果亨利真的是通過降生儀式在白教堂誕生的,那麼白教堂對他而言,應該屬于一個禁忌——我需要确認這一點,才能從根源上開始推斷真相。
“正好,二号有了用處。”
淡綠的長裙垂下,覆蓋着光潔的小腿與腳面。
甯準淡淡說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桃花眼幽沉冷寂,有着殘酷的冷漠。
羅拉帶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害怕看了甯準一眼:“你放任我先解謎,是想得到我的全部線索,再看看哈裡男爵的反應吧。我們對你而言……隻是工具。”
“定位很清晰。”甯準贊道。
羅拉看向和哈裡男爵打鬥,沖出白教堂的黎漸川:“那他呢?”
脫口問出這一句,羅拉頓時後悔了,她深怕甯準直接翻手把她掐死。
但出乎意料地,甯準順着她的視線看了出去,一雙幽沉的桃花眼迎着光,泛起潋滟的漣漪。
一絲溫柔的弧度稍稍眯起,甯準輕聲說:“他不一樣。”
羅拉心驚膽戰:“你……不怕他打不赢,被殺死?”
“他不會死。”
甯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有些疲倦地閉上眼,“不想我殺了你,就不要這麼多廢話。”
羅拉一抖,悄悄爬遠了點。
她看出了甯準不打算殺她,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但她犯不着上去找死。
十幾分鐘後,白教堂的大門突然打開了。
染血的風衣在空氣裡劃開一道凜冽的弧度。
輪廓深邃俊美的男人帶着一身血腥氣,被門外瘋湧的光擁着走進來。
如同踏出地獄之門的煞神,他面色平靜,濃墨般的雙眼飽蘸着冰冷的殺意,渾身帶着出鞘鋼刀一般侵略性極強的氣勢。
殷紅浸透白色的襯衣,尖刀上的血珠滾落。
黎漸川如同一隻狩獵歸來的豹子,一身狂烈的野性還沒收起,停在甯準面前,将一個巴掌大的黑色盒子遞給他。
撲面而來的氣息極為強勢,混雜着冷酷的血腥,幾乎要燒起甯準體内的每一個細胞,讓它們熱烈沸騰,又心甘情願地撲落,化為灰燼。
甯準忽然有些恍惚。
黎漸川看他沒接魔盒,看不準他這是鬧哪出,不耐地皺起眉,将魔盒直接塞到了他懷裡,然後就打算去處理羅拉。
但他剛要轉身,手臂就突然被拉住了。
“黎漸川。”
甯準叫他。
他擡起眼,詫異甯準突然叫他的真名。
甯準道:“我知道你的法則是隻能說謊……”
黎漸川神色一動。
甯準……這是要對他下手了?
黎漸川心口莫名有點悶。
然而一抹譏嘲的冷笑還沒來得及浮到臉上,甯準的後半句話便已然響起:“你的法則是隻能說謊,所以……能說一句你愛我嗎?”
聲音很低,寡淡清冷。
但卻像一柄重錘,砸在了黎漸川腦袋上。
黎漸川一怔。
他看向甯準。
那雙熟悉的桃花眼離得很近。
向來幽沉神秘的眼底揉碎了大片的星光,明亮璀璨,竟然莫名地帶上了點單純真摯的溫暖。
黎漸川難以相信這樣的溫暖會出現在甯準眼裡。
他覺得這種溫暖有些熟悉。
但他的記憶就像是計算機的工作日志一樣清晰明了,那些記憶裡,都沒有這樣一雙眼睛。
突然,一道冰冷的女聲響起,如同天降。
“解謎成功,本局遊戲結束!”
“法則清算!”
“通關玩家即将遣返……”
周圍的景象開始緩慢地塌陷,露出背後令人迷失的無盡黑暗。
有細微的光亮瑣碎地散布在黑暗深處,就仿佛夜空倒置,銀河鋪在腳下與遠方。
羅拉的身影消失,黎漸川發現自己的視野也在慢慢變得昏暗。
在這昏暗裡,他看到甯準那雙明亮的眼睛慢慢黯淡下去,就像無助熄滅的恒星,恢複了幽沉冰冷。
他心頭一沉。
幾乎是鬼使神差地,他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在甯準的額頭輕輕一碰。
下一刻,意識冰凍,視野崩塌。
白教堂的時空靜止。
甯準的視野還沒有崩塌。
他坐在桌子上,擡手摸上額頭。
過了很久,甯準放下手,神色恢複如常。
他将手指在唇上按了下,無奈而又遺憾:“又沒騙到。”
他抿了抿唇,慢條斯理地挽起袖子,将手腕内側的紅芍藥貼上魔盒的鎖眼。
“咔。”
一聲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