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飛馳在平坦的宮道上,謝芙掀開車簾,神色淡淡地朝外望去。
想到今日在春日宴上吃的悶氣,謝芙的眼眸中閃過一抹郁色,她咬牙暗恨那該死的崔玉娘,同時也連帶着對盧宛更加不喜歡。
謝芙已經有幾年不與盧宛來往了。
她讨厭盧宛,讨厭盧宛家雖然同樣是名門望族,但盧宛的父母卻恩愛伉俪,後院不置一房小妾,更讨厭盧宛同母的兄姊待她很好,她的家庭和睦。
而她謝芙呢,雖然謝家門第顯赫,不是盧家所能及的,但是這又有什麼用呢?
從前母親為了為父親生下嫡子,在她出生一年後便又生下了妹妹,可是也因此落下了病根,這些年來,母親跟早産兒的妹妹都多病纏身。
尤其是重病的母親,去年春天在病痛中溘然長逝,她尚不曾及笄,便再也沒有了最疼她愛她的人。
不僅如此,母親去世後,她還要獨自面對後院各懷鬼胎,躍躍欲試想要替代母親位置的姨娘,面上對她恭敬親切,實際上背地裡一堆小心思,想從她這裡讨便宜的庶弟庶妹……
謝芙想着想着,眼圈忽然覺得酸酸的。
盧宛的命,怎麼就那麼好呢?
謝弦堂哥是溫潤如玉,長相俊美的貴公子,在京中頗負才名,将來不論是靠封蔭,還是憑他自己的本領,都有光明坦蕩的前途。
謝弦堂哥的龍鳳胎姐姐謝雅堂姐已經出閣一年,二嬸嬸平素吃齋念佛,是個菩薩性子,盧宛嫁過去,沒有可以鬥氣争鋒的妯娌姑子,婆母又是好相與的。
好像這輩子,盧宛都注定過得順風順水,憑什麼啊?明明最開始的時候,盧宛除了一副好皮相,琴棋書畫,筆墨詩文,什麼都比不上她,如今這些,她竟也隐隐有後來者居上之勢。
……
心情沉沉郁郁的,謝芙回到了府中,卻在經過垂花門的時候,又瞧到了一個教她生厭的人。
隻見那人站在影壁旁,遠遠望見謝芙走進來,水靈靈的眼眸亮了亮,幾步向她走過去。
謝芙頓住了腳步,目光不帶溫度地看着面前的人。
隻見來人不到三十歲的年紀,身着杏色衫裙,并淺棠褙子,打扮得珠光寶氣,雖生得杏臉桃腮,楚楚可憐,身段也是玲珑有緻,但卻透着一股子庸俗的暴發戶氣質。
她光鮮的打扮,名貴的钗裙,在謝芙看來,不過是虛張聲勢,遮掩卑賤。
見謝芙面色冷漠,對自己視而不見,擡步往回廊走去,應姨娘忙攔在她的面前,熱絡笑道:“芙兒自宮中回來了?”
她這麼谄媚的态度,隻能讓謝芙對她更加鄙夷。
沒什麼情面地翻了個白眼,謝芙懶得多費口舌,繞過應姨娘便要走。
應姨娘不敢跟謝芙拉拉扯扯,畢竟這位大小姐的脾氣,她是心知肚明的。
有些焦急,應姨娘忙向一邊的廂房喊道:“辰兒,快出來!你姐姐回來了!快将你前幾日新作的詩拿出來,教你姐姐批閱點評一番。”
謝辰是個悶不吭聲,窩窩囊囊的悶葫蘆性子。
他姨娘跟妹妹又都太聒噪多言,慣會見人下菜碟,謝芙真是打心眼裡瞧不起他們。
看着小自己幾個月的謝辰駝着背,垂着腦袋,手裡拿着一沓宣紙,從廂房裡走出來,謝芙不想同他說話,于是向應姨娘發難。
她直直望着面前的應姨娘,俏麗面容上的神色愈發冷漠:“你剛剛叫我什麼?”
謝芙的面色,教應姨娘心裡直打鼓,她賠笑道:“芙兒,你這是怎麼了?”
誰知,應姨娘都這麼低三下四了,謝芙卻還是不給她面子。
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謝芙冷聲道:“再教我聽到你這般喚我,我會撕了你的這張賤嘴,我保證。”
看到謝芙明晃晃嫌棄自己的模樣,應姨娘的面色不禁有些發白。
“二姑娘,妾曉得,太太去世前為你定了門好婚事,你将來前程坦蕩。”
應姨娘愈說愈委屈,她覺得這麼多年她對謝芙從來都是客客氣氣的,雖然自己受寵,但也從沒有擺過什麼庶母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