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陌爾快速地幫他梳理,然後重新重新給他紮了個半紮發,末了将所有頭發一抓,在發尾處綁了一個紅絲帶。
葉景穿上女裝,徐離用手指在他嘴唇上抹了一點口紅,王念上前給他點了點腮紅,再整理一下兩邊的鬓角,女裝就算結束了。
燈光重新亮起時,葉景已經重新回到舞台上,場景已換成了祝家莊内廳。
祝英台跪在地上,面前站在祝父祝母。
她擡頭看着二老,堅定地說:“我不嫁!我心許梁山伯,非他不嫁!”
祝父怒道:“荒唐!馬文才為太守之子,你堂堂祝府千金,不嫁馬家,偏要嫁一窮苦酸儒?你讀的什麼聖賢書,教你如此膽大妄為,忤逆父母!”
祝英台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與山伯相處三載,日夜相對,信他為人,嫁娶之事豈能隻看門楣!”
祝母看着英台道:“英台年幼,不懂父母苦心,馬家乃閥閱門第,豈是梁山伯一個沒落寒族可比?”
祝父道:“此事無需再議,婚嫁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作馬家婦,是萬難更改了!”
背景琴音忽轉,插入了一道雷聲,一個仆人上場,對祝父祝母道:“老爺夫人,梁公子門外求見。”
祝英台一聽,喜上眉梢,忙要起身。
祝母攔住她,道:“為母放你去見梁山伯,你此前去,跟梁山伯言明,此後就不必相見了。”
祝英台停了一下,沒回話,提着裙擺就往門後奔去。
梁山伯就在遠處等着她,兩人不遠不近地站着,相看無言。
一切卻已在不言中。
舞蹈演員在他倆周圍跳着舞,歌聲未停,咿咿呀呀地唱着。
“喜是今日重相會,悲是姻緣已拆開——蝴蝶本是成雙對,奈何無人當它是聘媒——”
一曲完畢後,梁山伯先開口:“山伯愚鈍,早知英台不是女兒身,觀音聖賢不敢看,仕途功名都忘了。”
祝英台低下了頭,道:“怎奈爹爹早打算,收了馬家聘為先。”
梁山伯大驚,祝英台一個箭步上前,牽住梁山伯的手,“山伯,我們私奔吧。”
葉景和江倦牽着手奔向後台,舞蹈演員重新上場。
後台昏暗的燈光下,江倦看着身着女裝的葉景有些移不開眼,手指撚着衣角搓了半天,隻是擡手理了一下葉景鬓角的碎發,一向花言巧語此時卻犯了詞窮。
張陌爾和徐離圍着他們兩個争分奪秒地整理妝造,見江倦的動作,張陌爾立刻用梳子打了過去。
“别亂動!”張陌爾怒道,“說了多少次演員不要動!特别是頭發!等着我們伺候就行了!把發套扯掉了我就剁了你的手!”
江倦捂着手委屈:“知道了知道了!”
張陌爾又說:“手閑着就幫葉景抹點口紅。”
江倦瞬間瞪大了雙眼,看向張陌爾。
心下大驚,這種重任是可以交給他的嗎?
這意圖會不會太明顯了點???
張陌爾沒空理會他的眼神,一心整理葉景身上的衣服。
葉景下一場戲就是穿上婚服嫁馬文才的戲,頭上還得帶一個婚冠,麻煩的很。
徐離在幫葉景系腰帶,頭也不擡道:“點上去,然後抹開,用手指别直接用口紅,抹好點。”
江倦從徐離手裡接過口紅,用食指抹了一下,指尖立刻紅豔一片。
江倦緊張得要命,葉景卻渾然不覺,他主動仰起頭,嘴唇微張,催促江倦道:“快點。”
江倦的食指慢慢點在他嘴唇上,輕輕塗抹。
葉景的嘴唇跟他指尖差不多的溫度,因為實在是太冷了,雙方都沒什麼觸覺,跟打了麻藥似的。
江倦抹了好一會,葉景不耐煩道:“好了沒?”
他說話的時候嘴唇一張一合,呼出來的熱氣噴灑在江倦的食指上。
他這才有了些觸覺。
江倦收回手,抿了抿唇,“好了。”
沒等他再看兩眼葉景穿婚服的樣子,王念上前,拿出一個大粉撲打在他臉上,“倦哥閉眼,你下一場要死了,給你打白點。”
江倦立刻閉上眼睛,差點吃了一口散粉。
他們以最快的速度換裝完畢,前方舞蹈演員已經跳完回來了,江倦飛奔到舞台的另一端準備上場。
歌詞是這樣唱這一段的:“私奔不成寝食廢,相見不得無滋味。提起筆來字忘記,打開扇兒難忘你——”
梁山伯與祝英台皆因思念對方病重,祝母登門拜訪。
祝母道:“念你讀過聖賢書,莫要在兒女情長蹉跎一生,放下前緣,另娶淑女。”
梁山伯道:“山伯此生隻鐘情英台一人。”
祝母搖了搖頭,歎氣,“你說你要娶英台,你說你了解英台愛英台,那你可知英台自小穿金戴銀,每月钗裙花費白銀20兩:每月妝粉口脂花費20兩;每月吃食零嘴花費白銀20兩;每月閨房添置花費白銀20兩;每月打賞下人花費20兩。你一個沒落寒族,每年俸祿不足百兩,豈是要英台跟着你吃苦?”
梁山伯啞口無言。
祝母語重心長道:“年少可以盡情享受情愛,可我們做父母的,總要考慮得長久一些。”
病重的梁山伯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情,當即吐出一口血來。
歌又開始唱了,換上紅袍的舞蹈演員邁着舞步上來。
“月光凄慘寒人心,陰風陣陣送悲風——魂斷了,夢碎了,山窮了,水盡了——”
站在幕布後面即将上場的葉景透過金鍊圍成的婚冠,朦朦胧胧地看見江倦一臉痛苦吐血倒地。
明知他是演的,心卻還是揪了起來。
咯噔一下。
他忍不住往前邁了一步,守在出口的徐離當即攔住他,提醒道:“還沒到上場的時候。”
葉景如夢初醒猛地止住腳步,站定,眼睛還是看着遠處燈光下躺在地上的江倦。
歌唱到高潮,徐離拍了一下葉景的手臂,“上場了。”
葉景提了提裙擺,往前邁去。
歌詞在唱:“我的想法無人在乎,我的眼淚埋葬入土——”
這一場葉景沒有台詞,台詞都在背景音樂的歌詞裡,他隻需要一直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脫掉身上的華服。
周圍的舞蹈演員會上前阻撓他,他繞開他們,一邊脫掉婚服露出最裡面的喪服,奔向躺在遠處的梁山伯。
這一場戲很短,舞台并沒有多寬,葉景很快就到了江倦面前。
以往每次排練排到這場戲的時候,江倦都不會安安分分躺在地上等他,他會坐起來,或是站着,朝他張開手,朝他笑,等着他過來。
葉景和徐離一起罵他不敬業,走戲不走心。
此時江倦真真臉色蒼白嘴角帶血地躺在地上,閉着眼,一副死去的模樣,他反而不習慣了。
很慌,很害怕,手腳都在顫抖。
即将奔到江倦面前的時候,腳步不穩踩到了裙擺,葉景一個踉跄,重重地跪在了江倦面前。
膝蓋撞地發出咚的一聲,混進背景音裡,竟也和諧,甚至讓此景的感染力更上一層樓。
台下的觀衆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葉景緩緩躺倒在江倦身上,觀衆看不見的地方,江倦動了動,握住了葉景的手。
舞蹈演員都脫了身上的紅袍,露出白衣,朝他們兩個圍了過來,圍成一圈。
最後一幕,是重重雷聲下,兩隻蝴蝶從人群中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