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經心中隐約的不安,過了沒兩天就應驗了。
在他準備跟随上司去和聯邦安全局的人商讨針對異種的合作計劃之前。
第一區在進入十一月的時候下了場初雪,綿密的白色布滿山巅,壓下松柏枝頭的蒼翠。
即使外面雪花飄飄揚揚,半山别墅内的智能家居系統還是将室溫控制得溫暖如春。
全落地玻璃窗上凝結一層白霧。
不是周末,南城一中正常上課,别墅裡異常安靜。
裴光濟這兩天往返核心區和别墅,這次原本是打算在出差之前,向辛禾雪說一聲。
“查一查定位。”外面下這麼大的雪,裴光濟的臉色難看起來,“看看他去哪了?”
到了這裡之後,辛禾雪的所有生活必需品都是他置辦的,包括之前已經過時的通訊器,也換了市面上最新的款式和系統。
裴光濟讓人在通訊器内裝入了一個定位芯片。
江經:“不對啊,這個顯示辛先生就在别墅附近……”
人怎麼會不見呢?
裴光濟:“再看看别墅的出入記錄。”
江經一轉頭,聲音因為驚訝而拔高,“辛先生?!怎麼弄成這樣了?”
青年靜靜地站在門口。
他似乎是出了趟遠門才回來,潔白的羽絨棉襖穿在他身上并不顯得臃腫,隻是那棉襖上、圍脖上、發上,甚至于睫毛上都沾着雪花片。
辛禾雪的體溫本就偏低,一路上這些新落的雪片沒有及時融化。
他的肌膚霜白,臉頰和眼尾卻凍出淡紅。
裴光濟将大衣脫下來,披到他肩上,“快進來。外面太冷。”
辛禾雪沉默地進入室内,雪片融化,在他睫毛上滴成水珠。
裴光濟看見他臉上凍紅,想讓語氣更關切,但說出口時還是不自覺地有些冷硬,“下雪天,怎麼出去了?”
辛禾雪的無言讓他一瞬間心慌。
青年發出的聲音很輕,“裴光濟,我們的合約終止吧。”
裴光濟隻覺得自己的心髒被緊緊攥住了,他的呼吸一亂,“按照合約規定,還有七個月,如果違約……”
他這麼說着,心中卻好像還有一道聲音在勸阻他。
不應當,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想說的不是這些公事公辦的違約賠償,他想問的明明是辛禾雪為什麼出門?遇見了什麼?有沒有冷到?有沒有感到喉嚨發癢不舒服?室内的溫度需不需要調高?
裴光濟啟唇,聲道幹澀,想說的内容卡在嗓子眼。
他隻能看着辛禾雪拿出兩沓黃皮紙袋包裹的文件。
一則是判決書,一則是給家屬的死亡通知書。
都是被攔截下來沒有送達成功的。
裴光濟定在原地。
辛禾雪輕輕咳嗽了一聲,緩了緩才說:“我到郵局領到了這些。”
他的眼圈泛紅,和裴光濟對峙,“你沒有什麼要向我解釋的嗎?”
裴光濟喉嚨幹啞,“我在你原來的公寓發現了證據,我可以慢慢向你解釋……”
江經才發覺自己的預感成真了,震驚地反應過來準備打圓場。
辛禾雪卻道:“算了,你不必解釋了。”
燈光打落下來,青年看上去形隻影單,“核心區的上等人,應當向我解釋什麼呢?”
他臉上是淡淡的疲倦,眼神透露出對跟前的Alpha的失望,“那一百萬星币,我會想辦法賠償給你的,所以,我們的合約終止吧。”
辛禾雪又咳嗽了一陣,他疲于和裴光濟讨價還價地拉扯,走上二樓的房間,在他上樓的時候,裴光濟緊随在側,試圖解釋:“我隻是将辛保檢舉到了公安系統,他那些罪證,二十年刑期也是罪有應得,但是死亡的結果,确實是我沒有預料到,也并非是我有意設計的……”
裴光濟為自己辯白着,即使他内心知道,明明江經向他報告過獄警說明的情況,還詢問他是否要給辛保調換監獄宿舍。
雖然不是他有意設計,卻是在他的默許下促成的。
青年的背影清瘦,打開卧室房門時回頭道:“辛保是罪有應得。”
“那你呢?你從頭到尾,又向我解釋過哪怕一分一毫嗎?”辛禾雪失望地看着他,“你想做什麼呢?替我割舍掉父子關系,抹掉我和過去的一切牽連,在我的通訊器裝上定位……”
裴光濟神色繃緊,下意識反駁,“我沒有那個意思。”
辛禾雪的眼中不再溫柔,語氣輕諷:“大少,我不是你的附屬品。”
【裴光濟虐心值+5】
辛保做出那些事,包括對辛禾雪造成的童年傷害,就是死百千遍也不足惜,裴光濟不理解為什麼這個人渣的死會導緻他和辛禾雪之間關系的裂隙。
他站在金字塔尖太久,早已習慣了無人忤逆地一意孤行,所以他做出的一切決定,也沒學會和辛禾雪解釋與商量。
他以為,他是擁有青年的,甚至,他認為辛禾雪會是愛他的,所以這些決定應當被理解。
然而從一開始,這樣高高在上的心态就是錯誤。
青年能敏感地發覺Alpha表露出來的任何一分不尊重。
房門在他眼前重重合上,裴光濟聽見裡面傳來聲響,似乎是辛禾雪脫力,貼着門後坐到了地上。
裴光濟急切地扣了扣房門,“地上冷,你别坐在地上。”
他第一次以企求的語氣對人,“等我回來我們再說合約的事情,好嗎?這幾天天氣不好,你留在别墅裡,每天會有人來送食物,需要什麼就和他們說。”
“或者和我說,我會讓他們送來。”
房内沒有回音。
【裴光濟虐心值+3】
裴光濟心神不定地下樓,江經駕駛着懸浮艇停在門口,擔憂地問:“大少,辛先生他怎麼樣?”
在下屬面前,Alpha又回歸了發号施令的冷靜模樣。
“封鎖别墅的權限,暫時不要讓他出去。”裴光濟面色凝重,“三天的出差行程,能夠壓縮到一天半嗎?”
江經:“可以倒是可以,但是中途的休息時間……”
裴光濟:“速去速回,其餘的不考慮。”
………
卧室裡抵在門後而坐的青年,摸了摸地毯的絨毛,機器貓湊前來拱了拱他的手。
辛禾雪肩頭聳動了一下,從K的角度,還以為他在哭。
辛禾雪悶聲笑,臉上滿是愉悅:“人渣死得還真及時。”
幸好他讓K時刻關注辛保在監獄内的存活狀态。
他實在是給了裴光濟太多好臉了,讓這家夥完全陷入了戀愛錯覺。
不過還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