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後,殷不染重新耷拉下眼皮。
“錯了,你果然把我給忘了。”
她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慵懶地靠上軟枕:“你的神魂十分虛弱,一旦使用的靈氣超過能承載的極限,便會離魂。”
在打鬥中離魂是十分危險的事情,一分一毫的誤差都可能導緻自己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甯若缺沒有懷疑殷不染的判斷,畢竟對方的描述,和自己昨晚的情況完全對得上。
原本就擔心自己修為太低,這下更焦慮了。
殷不染還沒發現某人滿臉的凝重,正慢條斯理地解釋:“所以,你該知道,你目前最好的選擇就是呆在我身邊。”
她矜持地擡了擡下巴:“晨起你需得為我更衣,早晚食為我布菜,沒力氣的時候你得抱我,還要服侍我沐浴,以及——”
聽殷不染越說越離譜,甯若缺當即慌慌張張地打斷。
她大驚:“為什麼?”
投喂也就罷了,其餘的事她萬萬不可能做、也不會做。
殷不染微微勾了勾唇,臉不紅心不跳:“因為從前你就是這樣照顧我的。”
甯若缺仔細端詳了幾秒。
可殷不染臉上的表情毫無破綻,仿佛這就是她日常生活中習以為常的事。
細緻入微的照料、肢體上的接觸、長久養成的默契,完全想象不到那些畫面,甯若缺開始糾結地摳衣服。
身邊沒有冰涼的劍,這讓她更加心慌。
就好像一塊空心的冰,内裡落入滾燙的鐵水,開始滴答的融化、呲呲冒煙。
良久,甯若缺偏過頭,不去看殷不染似笑非笑的眼睛。
她斬釘截鐵地說:“我不信!”
*
一分鐘後,甯若缺開始蹲在院子的回廊裡吃糕點。
因為過于“油鹽不進”,殷不染煩躁地讓她出去練劍,順便把那盤梅花糕吃完。
直到送到嘴裡,她才發現這東西居然是苦的。
不知道是清桐的廚藝問題,還是本來的藥性。糕餅口感粗糙如沙,混合着奇怪的酸苦味,難怪殷不染對此避之不及。
她就算随便蒸籠白糕,都要比它香甜得多。
甯若缺兩口一個,等到清桐翠色的裙擺出現在視線内,她正好全部吃完。
她拍拍手,自來熟地攔住清桐去路。
甯若缺恰好比清桐高出一個頭,突然走過來時把人吓得肩膀一顫,眼睛都瞪圓了。
甯若缺:……
之前在殷不染面前,她嫌棄得肆無忌憚,也沒見她怕自己。
甯若缺自覺退了一步,雙手背到了身後。
她開門見山:“你們家小師姐的身體是怎麼回事?”
清桐原本聳起的肩,慢慢放松下來了。
想了想,殷不染也沒吩咐她不能說。
她熟練地設下一個防監聽的結界,小嘴一張,開始叭叭地解釋。
“前段時間,天衍宮的宮主窺探天道遭到反噬,請小師姐前去醫治。作為報酬,她許了小師姐一卦。”
天衍宮是專注于觀星算命的門派,宮主也是甯若缺的舊識。
她的卦象極準,在整個修真界萬金難求。
甯若缺當年與妖神一戰前,也請她算了三卦。接連兩卦大兇,最後一卦解不出來,隻好作罷。
甯若缺已經有所猜測:“然後呢?”
清桐撇撇嘴,一想到這事就糟心。
“沒想到算完又被反噬,小師姐隻能再救她一次。兩次救治耗費了大量精力,再加之入冬後舊疾複發,就這樣了。”
能引起反噬的卦,隻能是因為觸怒了天道。
甯若缺眉頭擰成一個川字,又想去摸自己劍,卻隻從腰側摸到一把碎布裹着的柳葉刀。
她腦海裡盤桓着許多疑問:“那一支卦……”
說到這裡,清桐更是把臉皺成了一個包子。
“明光閣原本請我來為他們閣主診治。因為那支卦,小師姐不肯好好養病,非要跟我來這裡的。”
她像隻小麻雀,三言兩語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得七七八八。
最後一拍手:“不對,你怎麼什麼都問我,不去問小師姐?”
劍修就是笨笨的,這種事情,當然是要兩人當面說清楚最好。
萬一她對其中的關竅一知半解,豈不是平添誤會。
甯若缺遲疑了一陣。
最後帶着些不确定地問:“……殷不染,是不是有癔症?”
清桐:?
她提起裙擺轉頭就走:“好哇,我要告訴小師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