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玺見淨空已經成功,立刻裝作慌張的模樣,找到了最近的一批侍衛,說歹人挾持他進了内院。
胤姜佯裝東西掉了,讓四位侍女幫她找,當她看見紅綢被抛進院中,分别從背後敲暈了她們幾人,然後将淨空接了進來。
胤姜讓淨空藏于床底,自己則裝作被敲暈的模樣倒下。
梁玺剛好帶了幾個侍衛進來查勘院子,一進門便見到幾個侍女七歪八扭的在各處躺倒,
梁玺裝作慌神,快步朝房中走去,甫一見到胤姜也暈倒,趕忙将她扶起來。
身後跟着的侍衛剛好是徐竹,見到二人親密的舉止,眼神閃閃。
徐竹打量房中,發現一些值錢的東西不見了,還有被人翻找過的痕迹,門邊還有很明顯的腳印,單看鞋碼便知是男子的腳印。
出了房間,腳印也淡了,不過也正常,門外是石子路,屋内則是用上好的檀木鋪就而成。
胤姜悠悠轉醒,按着自己的頭,好似頭疼欲裂的模樣,“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我的頭這麼疼?”
梁玺替胤姜撫着腦袋,又看向徐竹,呵斥道,“你們還不快去找人!
人都鑽到眼皮子地下了,若是讓大人知道,可不會輕饒過你們!”
徐竹領命,在屋内打量一番便不再久留。
待那行侍衛走遠,淨空才從床下鑽出來,恰此時屋外的侍女已經清醒,趕來詢問胤姜傷情,胤姜讓她們去拿些藥膏,隻說需要休息,便打發走了她們。
“兩位施主大恩,貧僧感激不盡。”
“淨空師傅,你今日這遭,意欲何為呀?”胤姜問道。
“貧僧乍見故人死而複活,心中奇怪,決定一探究竟罷了。
難道雪娘子不曾奇怪,為何死去的丈夫突然回來?”
胤姜跳過淨空的問題,直入主題,“故友?我原以為出家做了和尚,應該六根清淨、不再理凡塵。”
淨空默然幾瞬,才慚愧開口,“貧僧道行不夠,至今仍念紅塵舊事,羞為佛門弟子。”
“這故人,在這院中?想來不是一般人物,難不成他一直困于此地?”
淨空阖眸,念一聲“阿彌陀佛,”此時似想轉動佛珠,才驚覺他手中無佛珠,他亦未穿僧衣。
他的心亂了。
胤姜想,修了那麼多年佛,念了那麼多年經,都不曾讓他放下紅塵嗎?
隻下意識把吃齋念佛當做救命稻草,心煩意亂時找來救上一救?
胤姜是素來不信神佛的,在她眼中,若是神佛有靈,這世間本就不該有那麼多苦厄。
佛渡世人,又如何要世人飽受愛憎離别、貪嗔癡怨之苦?
是否正是需要凡人受苦,才顯得神佛有用?
若是世間無苦,誰敬神拜佛?
可見,人生來是要吃苦的,不吃苦,要神佛何用?
人啊,還真是神佛的玩具。
連苦難,都是為了彰顯他們的法力無邊、慈愛濟世。
再者,在她難過得想死的時候,神佛從不曾臨世,她都是自己爬出來的。
“貧僧慚愧,此番下山本是想求道,坐山論道未免浮于表面,行于俗世卻偏偏擾于紅塵。
再見故人,貧僧竟心無波瀾,浮世沉疴俱往矣,原來貧僧早已原諒了他。”
淨空睜眼,心神俱淨,他那痛心徹骨的過去,原來早在這念念不忘中忘了。
淨空面色平靜,亦如他的心,波瀾不驚。
胤姜不懂佛,卻明白人,于是說道,“你原諒了他,可他未必放過你呀。”
世事滑稽,縱然你是那個被傷害的人,縱然你原諒了對方的傷害,可是在加害者眼裡,你就是來報複的,你就是來時刻提醒他,他是個惡人的。
因為在惡人的世界裡,從來沒有原諒這個詞。
淨空默然,他自常伴佛前,久居深山裡,務求洗己惡、潔己身,少與人言。
“那人是誰?”胤姜問道,誰是已死之人?
“塗蒼。”
胤姜眼現詫異,塗蒼?黑崖寨大當家?
這和尚,有點東西,竟然和塗蒼是故人?
塗蒼死了,是前段時間的事。
官府大肆剿匪,尤其曾多次夜襲雲霧山,倒是打擊了不少山寨,最值得彪炳功績的就是活捉了黑崖寨大當家塗蒼。
沒想到在押送塗蒼一行人到淮安的路上,黑崖寨土匪前去劫囚,和官府大打出手,最後同歸于盡了,連同囚車裡的塗蒼在内。
他居然沒死?還在此處?
父親呐,你真是讓人驚喜呀。
胤姜面無彷徨色,直視淨空道,“想來紅塵舊事淨空師傅不想提起,恰好我也不感興趣,
隻是你若說那人是塗蒼,我卻是不太相信的,眼見為實,師傅在哪裡看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