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知目露擔憂,問道:“小娘子,你可還好?”
程奇瑛看着夏日長安城的天空,澄淨的一片藍,沒有一絲雲彩。程奇瑜看着她呆愣愣的,眼珠子動也不動,湊上前去。程奇瑛見大哥的臉突然放大,輕輕将那臉一巴掌扇開。
她猛地坐起來:“我房裡的銀子,明明拿油紙包了一層,再用黃土裹了一層,又包了一層米殼,和松花蛋封在一個壇子裡的!這也能被偷!”
那幾罐松花蛋是她前幾日做的新的,就在房間裡完成。晚上天黑後,她懶得拿燭台去廚房,幹脆打算等天亮後就放過去。不過第二天忘記了。
哪裡能想到!賊子可恨!這段時日的收益都存到錢莊裡,不幸中的萬幸。可這幾十兩銀子就白白不見了!
蕭逐梅聽到她的話,又見她面上不斷變換的表情,不由得低頭一笑,随即又收斂笑容,走到幾人身邊,出聲向程奇瑜詢問:“程郎君報官了麼?”
程奇瑜轉過頭來和他交談:“唉!報是報了!可這幾日下瓢潑大雨,院子裡強邊上有什麼痕迹都被沖走了!縣衙來了幾個人,在房裡看了一通就走人。我瞧着這也不想能找出賊人的樣子……”
“周圍的人家都遭竊了?”
“唔,倒也不多,隻有相鄰的兩三家而已。”
程奇瑛的心在滴血。白花花的銀子啊!她站起身在院子裡轉圈暴走:“可惡!真是可惡!竟然敢動我的錢!”
程奇瑜連忙去安撫她:“好了好了,這幾日我們都歇在飯館後,不在家中。賊人隻是為了錢财,沒有傷到人,這是件幸事。”
程奇瑛拍着胸口:“我不生氣,我不生氣,大不了繼續賺錢回來!”
蕭逐梅細細看了她的臉色,确定沒有真氣出毛病來,一顆心才落到肚子裡。沒想到程奇瑛瞥見他的動作,不由得噗嗤一笑。她大咧咧拍拍他的肩:“小孩兒邊上待着去。”
看着面前的少女,比他還矮半個頭,嘴裡竟說出這樣的話,蕭逐梅臉上的表情險些維持不住。
他蕭逐梅,年十七,不是七歲!
程奇瑛回家一看,見衣物、書籍、家具都十分雜亂,連廚房調料也被弄倒,心裡不由得一陣火上來。
事情卻還沒完。晚間,程奇瑛洗漱完畢,正準備鋪床睡覺,忽然見一道影子出現在窗戶上。
赫然是程奇瑜。
“大哥,有何事?”程奇瑛見程奇瑜鬼鬼祟祟關上房門,在桌上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俨然一副藥促膝長談的模樣。
程奇瑜讓程奇瑛湊上前來,一字一頓說道:“家中被盜這事絕不是偶然。”
“什麼?”程奇瑛驚疑不定地看着程奇瑜。
“何止這個,當初那田寡婦莫名其妙上門來,怕也是背後之人的試探。”
程奇瑜定了定神,咬牙道:“爹當年去世,根本不是什麼急病!”
“你快給我說清楚!”程奇瑛往程奇瑜手臂上狠狠擰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大,旋即低下聲來,“我怎麼不知?”
程奇瑜苦笑道:“你那時十歲出頭,告訴你了又有何用? 五年前,爹成了貢士,消息傳來,爹娘都很高興。那時爹打算一鼓作氣,來年去參加春闱。”
“過了半月,爹收到一封信,說是從前一同在私塾讀書的友人從家鄉進京,邀他一聚。回來時面色并無一樣,可他給了我一樣東西。一封信”
“信上隻有一句‘玉人初上木蘭時’,末尾還有一個私章。爹讓我好好保管,絕對不可告訴任何人。”
程奇瑜幽幽說道:“然後爹整整一月都未出門。他口中的友人再次邀他赴宴……”他深吸一口氣,一向平和的神情露出幾分猙獰,“回來不過三天,他便得‘急病’死了!可我知道,那模樣分明就是中毒!”
程奇瑛失聲:“怎麼會!”
她聽見哥哥繼續說:“我不知他那友人是誰,在書房尋找幾番也找不到兩人來往的信件。我想出門請仵作或者大夫,可發現周圍總有人暗中盯着這處。隻好将爹草草下葬了。”
“那封信藏在何處?”程奇瑛将蠟燭吹滅一根,小聲問道。夏夜熱得讓人心浮氣躁,蟬鳴聲陣陣。
程奇瑜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寫下兩個字。昏黃的燭光下,程奇瑛用力睜大眼睛才将字迹看清。那兩個字分明是:煙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