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逐梅今日倒穿得人模人樣。寬肩窄腰,寶相花紋半臂,深藍色圓領缺胯袍。
心中一股無名火在燃燒,程奇瑛出言諷刺道:“先前真是委屈你裝窮漢了。”
蕭逐梅本來今日應了曾紹的約,坐下不到一刻鐘,有人便進來,同曾紹耳語幾番。蕭逐梅這才得知程奇瑛同人去了象姑館。
曾紹一臉幸災樂禍:“看來人家早将你抛在腦後了。”
蕭逐梅不理他,“騰”的一聲起身,正準備離去。他忽然又轉回頭:“你做什麼差人盯着她?東西你已經拿到了,她大哥身邊也有你派過去的侍衛,她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曾紹用手撐着頭,看向蕭逐梅:“哈哈,安弟莫急啊,我可不是盯着她,我隻是對她身邊那位奇怪的謝娘子有幾分興趣罷了。
她搶了我的人,心安理得的用了。我倒是想一探究竟了……”
“随你。”蕭逐梅匆匆離去。曾紹真是性情越發古怪偏激起來。
現下見程奇瑛瞪着他,蕭逐梅心中如火煎一般:“我并未泛濫好心。我隻……你要如何對我,我毫無怨言。但……”
他握住程奇瑛的雙肩,低頭對她說道:“一月之内,長安城必有大變。為保安全,金銀細軟和家中親眷還是早早轉移的好。我在城外有……”
離得太近了,近得可以看見他的唇珠。
程奇瑛唾棄起自己來。
她又怒又惱,用食指戳蕭逐梅的額頭:“你離我遠些。”
“我為何要聽你的?你要我做什麼我就要做什麼?誰知道你肚腸裡裝的是什麼心思?”程奇瑛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更清醒點。
但叛逆上頭,就想和蕭逐梅對着幹。
“真是掃興!”她嘟嘟囔囔,“酒未喝完,曲也未聽完,俊俏的郎君也才瞧了幾眼便走了。”
程奇瑛打開門,請蕭逐梅出去:“無故闖入是為無禮。你說完話了嗎?說完可以離開了,蕭郎君。”
蕭逐梅袖子下的手緊緊握成拳頭,指甲戳進皮肉。他臉色發青,但自知沒有資格管,深吸一口氣,走出房間。
程奇瑛走在後面,踏出房門後便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不遠處,先前那仆人還站在不遠處。
她出聲:“謝娘子同那三位郎君呢?這一會兒都不見蹤影了。”
“謝娘子帶着人往後面的院子去了。小娘子同我來。”
程奇瑛應下,有人卻按住她的肩膀。回頭一瞧,怎麼還是蕭逐梅?
蕭逐梅一雙桃花眼目含水色,神情卻難看得很。
他注視着她的臉龐,少女的兩頰依舊豐潤,但眼下有淡淡的青痕。蕭逐梅鼻唇翕動着,半晌未說出一句話來。
“你今日真是吃錯藥了不成?”程奇瑛一甩肩膀,咬牙推了回去。
關起門來正好說道說道!
“怎麼?上次被戲弄了一次還不夠,還想來第二次?”程奇瑛俯視着蕭逐梅,“你狼狽的樣子我可還記得呢。
真可惜我不會作畫,将你畫下來。”
“你!”蕭逐梅臉上浮現出幾分窘迫來,“你我分明已經……”
“停!”程奇瑛擡起下巴驚訝道,“已經什麼?不過隻是親個嘴而已,又不會掉塊肉。不過是一時興起而已,你也沒拒絕。難道我親誰就得對誰負責同誰在一起麼?那不可能,今日三位作陪的郎君我都一親芳澤過,你情我願的事情,何必那麼認真呢?”
她又開始口不擇言。
蕭逐梅忍無可忍,從凳子上站起身來直直看向她:“阿瑛,你别說了。”
“我如今看到你這張臉就厭煩。真煩人!”
屋内的香不知何時已經燃盡。
程奇瑛的嘴張合着,還在說些什麼。
但香氣攪得蕭逐梅心煩意亂起來。
恍惚之間,他抓住程奇瑛的手往自己臉上放。
“你厭煩我,為何先前一直盯着我看?”
“你分明就還喜愛我這張臉,是麼?”
程奇瑛的指尖感受到他溫軟的臉,被他這突然的動作弄得摸不着頭腦。聽聞這話,當即反駁道:“你胡說些什麼?”
“你從前說喜愛我,一直喜愛的都是這張臉,是麼?”
“你在此處找,為何不來找我呢?我……”
“你給自己把脈開幾劑藥去吧!”程奇瑛被他這不同于往常的模樣驚得不輕,使勁把手抽出來,另一隻手朝對方的一邊側臉扇去,“你真是瘋了!”
蕭逐梅的頭被打偏過去,臉上浮現出清晰的印子來。
方才那幾句古怪話語仿佛耗盡他畢生勇氣。
“阿瑛……”
“醒了嗎?”程奇瑛沒好氣道,“沒醒可以脫了衣裳去大街上跑幾圈清醒清醒!
你不走我走!”
她攏好頭發,“砰”地一聲,氣沖沖關門離開。
掃興!和謝铮道别完,匆匆回到飯館,程奇瑛長歎一口氣,暫時忘記煩人的家夥。
最近真是諸事不順。
“對了,阿知!幫我去孟叔的攤子上把訂好的豬蹄拿回來,銀子我先前付過了。今晚吃紅燒豬蹄。”
她轉身拿出昨天做好的豬皮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