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夫人聽完曲折的一段,面孔有些發白。她就算是個婦道人家,也知道走私的厲害。
紀亭喘了口氣,恨恨道:“你猜,是誰給老丁指路,讓他來尋我?是何家的管事!”
他瞥了一眼雙目圓睜的夫人,冷笑道:“前些天,我回絕了何家的婚事,何遜這混球,隻怕心裡記上了,鬧了這一出,無非是想告訴我們,咱們紀家,休想甩脫了何家!”
紀夫人喃喃道:“二弟當真是糊塗,這是要殺頭的大罪,隻是,若是如此就向何家低頭,豈不是要萬劫不複?”
“何家無非是依仗何淑妃,隐隐聽說還有信南王。隻是現在也有傳聞,信南王有意支持肅王。甯王畢竟和廢晟王一母同胞,也沾上了弑太子的罪名,将來如何不好說。他們窩裡鬥,能風光幾時還說不準。”
紀夫人道:“何家自然是沾不得,若非如此,徐大人如何要退親?隻是如此,二弟該怎麼辦?”
紀亭聞言,深深歎了口氣,他這幾天不眠不休,兩鬓多了許多銀絲,看起來老了五歲也不止:“若是不行,隻得大義滅親。我已經派了幾個信得過的管事,去幾個大鋪子接手,看看能不能慢慢跟何家斷了,此事不能急,緩緩圖之。”
紀夫人歎道:“如此也可,老太太那裡,咱們先不要提了。隻是可憐了霜兒,剛剛有人提親......鬧了這事,隻怕跟孫家的親事也不好談了。”
紀亭聽紀夫人細細把這些天在江甯的事情說了,也歎道:“雯兒有她自己的緣分,許多事情不必強求。那天你來了信,第二天我就寫信給顧知縣了,咱們盡快把松兒的事情定下來,免得夜長夢多。”
紀夫人颔首道:“如此甚好。隻是,我聽弟妹說,二弟這些日子不大好,不飲不食的......”她握住夫君的手:“畢竟是親兄弟,你也去看看他罷......”
紀亭冷聲道:“他貪心不足,又蠢鈍如豬,私鹽豈是那麼好沾染的?要是真的鬧将出來,不光他自己,隻怕咱們一家都得去西北開荒。”
話雖說的絕情,第二日紀亭還是去看望了紀崇,兄弟倆不知說了什麼。紀亭走後,紀崇終于開始飲食。王氏喜極而泣。
從江甯回來的路上,顧瑜一直惴惴不安。她不敢向顧瓊透露絲毫,隻得一直觀察,等王氏出現在碼頭上,一副驚慌神色,她幾乎可以确定,紀崇的事情東窗事發了。
顧瑜在自己屋子裡擔憂了兩日,幾乎要團團轉了。丫鬟來禀,小方氏來了,先去了正院面見紀夫人。
顧瑜心裡暗道糟糕,顧瓊的親事定是出了變故。若是顧家願意,隻需修書一封,坐等紀家正式将婚書和聘禮送上門,何須主母特特跑一趟。更何況,家中老太太和幼妹,身子不爽利,都在延醫吃藥,小方氏定然是忙的團團轉,怎會前來?
顧瑜心裡不踏實,偷偷溜了出去,她早就把紀家的犄角旮旯摸的透透熟,轉進正房的後院中。此時正是午後,丫鬟們不會來回巡視。顧瑜小心趴在後窗上,豎着耳朵聽動靜。
裡頭傳來紀夫人大驚失色的聲音:“樂儀妹妹,這又怎麼說?”
小方氏嗫嚅道:“太太,老爺他...老爺說瓊兒還有半年才及笄,不着急...他...”
顧瑜沒想到小方氏一開口便是拒絕。她決不能坐視阿姊心碎,一咬牙推開後門闖了進去,不管不顧,跪在小方氏腳下道:“母親父親為何要推拒這門婚事?之前紀哥哥去吳江看望,與父親相談甚歡,阿姊與紀哥哥,當真是一對璧人,隻是沒過了明路而已。這幾年,紀家待我們姊妹如何,母親應當明白。”
小方氏不防女兒突然沖進來,驚的一下子站起來,手足無措的捏緊了帕子:“瑜兒,你這.......”她想說點什麼,卻窘迫的說不出話來,眼圈一下子紅了。
顧瑜看到小方氏的那一刻,也吃了一驚。自顧宣霖升了知縣,家中逐漸富庶起來,小方氏日漸豐腴,可現在卻雙頰微微凹陷,瘦了許多,眼下看得出來敷了厚厚的粉,也遮不住一片青黑。
顧瑜聲音微微有些顫抖:“母親,這是為什麼?”
紀夫人走上前來,扶起顧瑜,讓她坐到一邊的小杌子上,這才柔聲道:“樂儀妹妹,是否有什麼難處?就算做不成親家,咱們兩家認識這麼些年了,瓊兒瑜兒我也當自己閨女看待,你盡可以直說。若是能幫得上忙,我們定然不會坐視不理。”
小方氏見她如此寬宏,用帕子掩着臉低聲泣道:“夫人,這兩年您對兩個孩子的恩情,我們是感激不盡,隻是瓊兒這孩子沒福氣,她大哥不争氣,害了她......”
顧瑜心中一跳,難道是顧琅與王姑娘的事情,鬧出了什麼醜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