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懵然的眸子,不由流露出稚幼軟糯,襯着一雙淩厲嬌媚的桃花眼又純又欲,可欺得緊。
紀危舟深深看了一眼,唇線微斂,垂下了長睫。被踢蹭過的皮膚卻愈發的熱燙,攏着腳踝的大掌稍稍收緊,指腹若有似無地摩挲着。
他向來知道,眼前的女娘子在惡毒的心腸外,有一副極好的皮囊。卻不知,會讓他如此心醉。
紀危舟欺身上前,把香軟擁入懷中,低聲誘哄着,一派溫善縱容的模樣。
“吓着了?勿怕,上過藥,便不難受了。”
上藥?上、藥……
崔時清仰起頭來,恨得牙癢癢,面頰上的熱意上下亂竄,連脖子都紅透了。
“你真不是人!你這、你就是狗東西!”
“嗯,都是我的錯,好軟軟,别氣了。”紀危舟撫摸着掌下的纖腰薄背,連聲安撫。
“好啊,不生氣。”
崔時清微微挑起唇角,梨渦淺笑,眉眼無害地揚手揮掌。
‘啪’的清脆一聲,紀危舟的臉上多了一個掌印,指甲劃過的抓痕滲出血珠。崔時清的絕技之一,快準狠的巴掌大法。
瞅着自己的佳作,她彎了彎眉眼,由衷地笑出聲來,“你倒是乖了,也不躲。”
聽着輕狂又恣意的笑聲,紀危舟安靜地望着崔時清。
奇怪得很,整整九世,僅有這麼一位鮮活的人。世世撞得頭破血流,偏就不肯服輸,自在又随心地活着、死去。
既可憐,又讓他忍不住地豔羨。
收緊手臂,環抱着崔時清,他低下頭來,額頭相抵。
“說好,不能生氣了。”
“好。”崔時清正高興着,也就好脾氣地應下。但她還是不喜歡和九世死敵這般親近,指尖戳了戳他,嫌棄道,“走開,真煩人。”
紀危舟渾不在意,仍舊摟抱着細腰,目光柔和地低語,“衣物送來了,我為你梳洗穿衣?”
崔時清猶豫了一下,仰頭看着紀危舟的狹長眉眼,不知從何而來的不自在勝過了差使仇人的快意,她咬了咬唇,冷哼着。
“誰要你了?滾開,讓我阿姆進來。”
紀危舟默然片刻,俯下身,撥了撥崔時清散落在肩頭的烏發,“你身子不适,先回丹青院休息,我會與長輩們請罪。”
想起昨夜的荒唐,崔時清有些頭疼,思忖着,壓低了聲量。
“你在長輩跟前認了錯,多磕幾個頭,此事翻篇就是,不可攀扯我。”崔時清說完,又有些不放心,拽着紀危舟的發尾,小聲威脅,“成婚是不可能的,這話不許再提,知道嗎?”
“你我已有夫妻之實,理應成婚。”紀危舟扣着她的腕子,不放。
崔時清覺得此人不可理喻,便直言道:“崔氏之女,如何與你相配?”
不般配嗎?
紀危舟記起一人。
蘇珏,文士大儒蘇太傅的長孫,出生清流世家,與崔氏倒是門當戶對。
因蘇珏之父病逝,三年孝期之故,不曾談婚論嫁。上一世三年之期才過,鎮守西北南陵城的崔其沂便攜夫人入京,商議起他們的婚事。
想來,蘇珏一直都是崔其沂認可的賢婿人選。
或許,兩家已有口頭婚約。
崔時清,也是在等蘇珏嗎?
想起九世間一直追随他的目光,紀危舟唇角微微上挑,托起明豔的小臉,輕輕撫摸着,“軟軟,你信天命嗎?這世間萬萬,或許隻有你我,才能相守。”
九世相随,生生世世的糾纏。
孽緣,亦是緣。
哪裡,還容得下其他人?
崔時清心念微動,怔怔然地瞅着紀危舟,随即而來的,是恐懼。
“……你、你是什麼意思?”
他,在暗示什麼?
崔時清扣弄着掌下絲錦,神經兮兮地看着紀危舟,似是要看清這層皮肉之下,是否藏匿了什麼可怖的怪物。
紀危舟輕歎了一聲,撫摸着崔時清的烏發,無奈又寵溺地輕語着,“昨夜雖是酒後荒唐,但你我身心契合,人世間庸庸擾擾數十年,我們合該一起過的。”
說的是這茬子事兒?
崔時清端詳着紀危舟的面容,見他神色如常,微蹙的眉心稍稍舒展片刻,又擰了擰。
“說的什麼混賬話,哪有為着那事,與人成婚的。”崔時清沒好氣地說完,又忍不住斜了紀危舟一眼。
雖說這狗東西生的漂亮,又會讨女子歡心,但毫不乖順啊。哪怕她真要尋歡作樂,也要找個乖巧懂事的,哪裡輪得着這厮了?
如此想着,崔時清感受到身體的疲軟,出言嘲諷道,“你這樣又老又啰嗦的,還是趁早打消了以色事人的念頭,本縣主可看不上你。”
紀危舟無奈地辯解着,“我正值風華,可不老的。”
“走開,喊我阿姆進來。”崔時清才不想糾纏這些,語氣不善地趕人。
“晚些時候,我再來看你。”紀危舟不舍地勾了勾她的手心。
崔時清瞪着眼睛,推了推他,“我可不想看到你。”
紀危舟多看了她一眼,才起身穿衣,召來圍屏之後三人。
柳氏面色難看地瞥了一眼紀危舟,快步入内扶起崔時清,看着她渾身青紫紅痕,心疼得不得了。
“這可怎麼了得?”
哪有這般磋磨女娘子的?
渾身的牙印,莫不是要吃人了!
“……阿姆,我想回去。”剛才還撐着的一口氣,現下全散了,崔時清神色疲乏地靠在柳氏身上。
錢嬷嬷和尤嬷嬷幫着收拾妥當,圍上披風,帶上兜帽,遮得嚴嚴實實。背着崔時清出門,由着一頂軟轎擡回了丹青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