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宜出門的崔時清,懶散地歪在竹榻上,感受着靜夜的平靜。
看似惬意,腦子卻還轉個不停。
過些日子,壽安長公主會舉辦一場詩會。
在這場詩會上,紀危舟出盡風頭,惹得許多貴女為其傾倒,還在刺客手中救下嫡皇子趙晟真,得了皇後賞識,自此官途順暢、平步青雲。
若是,讓同為從八品校書郎的崔绯,搶了先機,會如何呢?
崔時清張口咬住了送來嘴邊的葡萄,沁涼絲甜的果肉滑入口中,散去了心尖的燥熱。
她忍不住眯着一雙桃花眼,伏趴在玉枕上,青絲散于身後,伴着蒲扇的風起風落,散漫地輕揚着。
崔時清又吃了口酸酸甜的葡萄,有些饞嘴,指尖動了動,懶聲道:“端碗冰酪來。”
涼風突然停了下來,還沒等崔時清反應,熟悉又讨厭的聲音在耳側響了起來。
“夜裡不可貪食涼物。”
身子一扭,崔時清看到了一張更加惹人厭的臉,好心情頓時無蹤。
“你怎麼在此?!”
崔時清話罷,坐起身來,眸光一掃,瞪着紀危舟身後,顫巍巍伏跪在地的兩名奴婢,當即就抄過玉枕,正想砸過去。
手下一頓,轉換了方向,砸向來人。
紀危舟眼明手快,雙手接住了還帶着溫香的玉枕。
崔時清瞅着俊逸面容上的劃痕,譏笑道:“怎麼不裝溫順了?”
“軟軟把私用的物件贈與我,自然是要接好了。”紀危舟淡笑着。
崔時清目瞪口呆,指着紀危舟,罵道:“你、怎的如此不要臉了?”
說好的,端方内斂、清正如玉的天道之子呢?
崔時清目露狐疑地打量着紀危舟。
燈下,濃黑的長睫根根分明,随着他低懶的嗓音,輕輕顫動着,晃得人心煩。
“軟軟,還要葡萄嗎?”
崔時清微抿唇瓣,感到有些悶熱,眼睛瞥向琉璃碟子上還挂着水珠的葡萄,井水冰過,入口酸甜冰爽。
下一刻,一顆剝了皮的紫葡萄,送至唇邊。
“我有幾句私話同你商量,不如讓婢子們先退下?”紀危舟溫聲道。
“什麼私話,讓三公子這樣的君子,大半夜闖了我的閨房?”崔時清吃着冰葡萄,嘲弄地睨着他,“連通傳都無,不會是鑽了丹青院的狗洞吧?”
紀危舟無辜地眨了眨眼,“正門進不來,隻得另辟蹊徑。狗洞倒是沒找到,好在西側的院牆矮些,堪堪可入。”
對于他過不了院門,崔時清并不意外。
柳氏疼愛她太過,難免多了些私心,攔下通傳小厮。在這些小事上,崔時清願意給柳氏幾分體面,卻不能更多。
崔時清斜眼觑着跪在地上的人,在桑麻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冷聲訓斥。
“去阿姆屋裡領罰。”
桑麻、玄魚面色蒼白,膝行退了下去。
崔時清收回目光,攏了攏肩頭滑落的輕紗。
夏日閨閣内,她隻着薄紗亵衣,内搭小衣長裙,肩頸鎖骨、大片肌膚無可遮掩。
這樣的裝扮,不該見來客的。
崔時清沒好氣地瞪了一眼紀危舟,“你還要在此逗留多久?”
紀危舟垂下眼眸,也吃了口冰涼涼的果肉,冷酸的口感,讓他微蹙起眉心。
下一瞬,攬過纖軟的腰肢,手臂輕擡,把人放在膝上,手掌摩挲着軟嫩的後頸,難耐的情緒在平靜的黑眸中暗藏翻湧。
突如其來的親近,讓崔時清心生慌亂,攥着紀危舟的衣襟,語氣又急又怒,低吼着警告。
“紀危舟!”
“……軟軟,我很想你。”
鴉黑長睫輕顫了幾下,崔時清被愈發濃烈的氣息包裹着,面皮熱燙發緊,連聲音都虛軟了幾分。
“胡扯什麼!今早些、我們才……才見過。”
紀危舟低低笑着,震動的胸腔厮磨着相貼的肌膚,溫度上升,連夜風都裹挾着又悶又熱的氣息,惹得人氣喘連連。
托起嬌俏的小臉,紀危舟專注地望着那雙勾人的桃花眼,抿了抿唇瓣上的果肉汁水,啞着嗓音問。
“我們成婚吧?”
盯着紀危舟抿唇的小動作,崔時清口幹舌燥,有些煩悶地蹙着兩道彎眉。
“我為何要嫁你?就憑你長得好看?”
脫口而出的話,讓倆人都有些怔然。
崔時清懊惱地咬了咬唇。
紀危舟淺笑着,握着她的手,貼在面頰上,低語着,“這副皮囊尚可入眼,軟軟喜歡,自是可以增添幾分情趣。”
崔時清冷哼了一聲,随心地撫摸着如畫俊秀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洇濕殷紅的唇瓣,躬身貼着他的鼻尖,緩慢地蹭了一下。
“你可能不知,看到好看的臉,我就想、劃爛他。”
擠進指縫,十指交握着。紀危舟垂下頭,輕啄了崔時清的手指,根根吻去,行走間激起絲絲躁動。
“還請軟軟,憐惜我。”
崔時清還沒開口,大掌輕捏着腰側的軟肉,酥麻從腳底騰起,沖散了氣力,借着紀危舟的撐扶,這才勉強坐穩了身子。
隻是這般,倆人更是親密無間了。
輕薄的亵衣和夏袍,并不能阻隔灼人的體熱,心跳鼓噪的聲響齊齊敲打着同頻率的節奏,伴着滞澀的喘息。
緊實有力的腿部線條,有些硌人,但崔時清卻不敢動彈,隻得重心傾斜着,靠在紀危舟的懷中。
強壓下心中的躁意,指尖劃過他微涼的耳垂,崔時清目光陰鸷地冷笑着。
“你可知,夜闖女院之事,若傳了出去,你這前途似錦的準校書郎,也不必報道上任了?”
“嗯。”紀危舟渾不在意地撥弄着崔時清鬓邊的碎發,偏頭親了親,眼中含笑,不乏鼓勵地望着她。
“軟軟若是不喜我任這校書郎,我可上表請辭。”
乖女娘,阻止我吧。
崔時清從他的眼中看出了幾分真,神情微訝,直視着眼前之人。
入仕為官、造福萬民,不是他的夙願嗎?這厮莫不是在跟我耍心眼子?
她心中思量着,總覺得從昨夜開始,有什麼東西,不同了。
鼻翼輕微的翕動了一下,桃花眼不自覺地染上了一絲迷蒙潋滟的薄霧。
不對勁,有古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