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他們糾纏不休的九世,崔時清承諾過‘哪怕燒成灰,也會認得出他!’,紀危舟不由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甜蜜,恨不得馬上與她真正的,相認。
“軟軟,是我,一直都是我。”
望着崔時清的眼睛,紀危舟輕聲開口。
崔時清的指尖緊緊摳進掌下的皮肉,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東西,聲音冷硬地叫罵:“鬼東西!你以為我會相信嗎?滾出來!這可不是你待的地方!”
原來,我也可以是、不可替代的那個人啊。
紀危舟一眼不眨地看着崔時清的瞳仁,望着這雙專注于他的黑眸,心中升起病态的渴求。
他想要,把這雙眼睛、這雙手、這整個人,都塞進自己的骨縫中,藏得深深的,嚴絲合縫。
他還想,毀掉這個世界,讓一切都停在此刻。讓她的眼中、心中,永遠都隻有他,不論是愛意、還是仇恨。裝滿他,就行。
最終,紀危舟隻把心中瘋狂的、一個個念頭,藏了起來。
不能吓跑她。
傾身上前,靠着脆弱單薄的肩膀,紀危舟勾着唇角,說:“真的是我。”
崔時清還是不信。
權貴世家自小接受的教化,大多會伴着人的一生。她不相信一個原本迂腐古闆的人,會在短時間内發生這麼大的變化。不止是行為舉動,連眼神都大不相同。
紀危舟歎了口氣,隻好回憶,“你七歲逃課,藏在箱籠裡,差點兒被運上通往江北的官船。”
“這、這也不是什麼秘事,說來有什麼用。”崔時清瞪眼嘴硬。
紀危舟的嘴唇蹭了蹭發燙的耳尖,又說:“你八歲打架打輸了,半夜扛着玉枕要離家出走,是我在狗洞裡找到你的。”
“……胡、胡說啊,那是仆役偷運物件的密道,才不是狗洞了!”崔時清羞恥否認。
紀危舟揉了揉小女娘的發絲,歎聲氣,“你九歲……”
“閉嘴!不許說!不許說了!”崔時清氣急敗壞,雙手堵着紀危舟的嘴巴,恨不得捂死他。
“可……”
“我信!我信還不成嗎?!”崔時清兇巴巴地認輸。
這狡猾的東西,就是她的仇人!
“成的。”紀危舟不再作妖,端起穩重可靠的老本行,内斂地點了點頭。
崔時清看着他裝模作樣的姿态,委屈得不行。
碰上這玩意兒,怪不得好事都隻能發生在夢裡!
崔時清倍感心力交瘁,松了手,有氣無力地推了推紀危舟,指着不遠處的花幾,“不是想魚了嗎?去看去看,看完就走,不要煩我了!”
紀危舟瞄了一眼面如菜色的女娘子,聽話起身,慢吞吞地走到花幾邊,正愁怎麼哄着崔時清留下他,眼睛一掃昨兒送來的魚淺,紅白相間的兩尾金鲫魚肚皮朝天,四眼安詳地漂在水中。
端起殘留着魚餅碎屑的青釉刻花碟子,轉身問:“這魚,是軟軟喂的?”
崔時清不耐煩地瞟了他一眼,氣吼吼道:“我還不能喂了嗎?!”
紀危舟又看了一眼撐死的金鲫魚,點了點頭,語氣溫和地答:“自是可以喂的。隻不過金鲫魚天生不知饑飽,一天兩次,每次喂一塊魚餅,兩尾魚兒分食即可。”
崔時清這才意識到什麼,趿拉着鞋子,忙上前探看。瞅着圓鼓鼓的肚皮,一動不動的魚身,默了須臾,忍着伸手戳一戳的沖動,懵懵然地問。
“這就、死了?”
紀危舟抿了抿唇,拉起崔時清的手,說:“隻是吃撐,沒死。”
“真的?”崔時清歪着頭,又看了好一會兒,心存疑惑。
紀危舟抱起魚淺,語氣肯定地回答:“真的。我那兒有藥,喂它們吃幾口,消了食就好。”
“那你快回去吧,快走快走。記得躲着點,不要被人瞧見了!”崔時清站直身子,揮了揮手,沒有半點留戀。
“軟軟放心,等我回來就是。”留下這話,紀危舟抱着魚淺離開。
“回什麼回。”
崔時清嘀咕了一聲,拿起碟子,怎麼也想不起,昨夜究竟喂了幾塊魚餅。想不起,她也不為難自己,轉身回床,準備再入夢中尋個安慰。
将睡未睡之際,崔時清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他抱着魚淺,怎麼爬樹?
“狗東西!”
睡夢中,她也不忘憤慨地呓語一聲,呲着牙又沉入無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