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姨娘想起這事,好幾夜都沒睡好,急得唇角都生了燎泡。好不容易在主母陳芝岚的勸慰下,平複了心情,趕來試探試探這個‘未來兒媳’。
沒曾想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這女娘欺負人都欺負到了她的跟前,許姨娘憋了一肚子話,還是沒能忍住,冷着面色提點道。
“表姑娘年歲小小的,還是不要戾氣過重的為好。”
崔時清詫異地看着許姨娘,不知道這小小姨娘哪來的底氣,在這裡陰陽她?
仰頭看了一眼天色,表情古怪地瞅着許姨娘,誠心發問:“莫不是日頭太毒了?姨娘怎麼腦子發昏,在這兒說起胡話了?”
許姨娘氣得面色發白,不敢置信道:“你再如何身份尊貴,也是小輩,怎能如此與我說話?”
崔時清把目光移向看了許久好戲的王姨娘,與她四目相對,懵懵然地歪着頭問:“你說,她是不是病得不輕了?”
姨娘再是受寵,也不過是家中金玉好物養來的奴,生下的子女更是算不得她的,隻可認正妻為母。
越是高門,越是忌諱妻妾不明,但凡有寵妾滅妻、扶正妾室的醜聞傳出,都會辱沒一氏全族。
因而像崔氏這樣的百年世家,不是謹遵老祖宗的教誨、嚴管妾室;就是與她阿爹一樣,不納妾室通房。
崔時清從沒想過自己會遇上眼下的這種局面,震驚之下,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家阿舅莫不是犯了糊塗,私下裡許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崔時清有些擔憂。
撲哧一聲,王姨娘拿着帕子掩唇,無聲地笑得渾身顫抖。
她也是姨娘,理應與許氏同心同德才對味。但崔時清面上的困惑實在太過真切,讓她無法冷靜直視,不笑出聲來,已是她在國公府混迹十幾年修來的本事了。
自然,她絕不會承認,這笑中存了幾分幸災樂禍。
許氏仗着在妾室中得寵,又生了位好兒郎,心高氣傲慣了,何曾碰得這滿鼻子的灰?原本還想在‘未來兒媳’面前耍耍橫,沒曾想人家根本沒把她看在眼裡。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個人造業個人修,也沒道理同是姨娘,就要‘同仇敵忾’呀。王姨娘彎着眉眼,心安理得地偷樂着。
“表妹表妹,坐下歇歇吧!吃口冰過的水鵝梨,是你最喜歡的。”這頑猴再不收着點,他就要去找府醫來了!紀深雲用袖子擦了把汗,暗怨王氏隻管看戲,全然不顧他的死活。
崔時清斜眼瞥着許姨娘蒼白的唇色,慢條斯理地整理着衣袂,看向紀深雲。
“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這才哪到哪兒呀?” 她還沒發力呢!
許姨娘唇瓣顫了顫,摟着紀澄雨。要不是身子有些打晃,腿腳軟綿綿的提不起勁來,她立刻就要甩袖走人。
“姑奶奶,求您嘞!”紀深雲看了眼許姨娘,又看着跟前的混世魔王,實在後悔為了塊奇石,攬下這樁苦差。
“好吧,那就坐着。”崔時清在紀深雲的服侍下,坐了下來,掃了一眼矮幾上的紙牌,勾唇問,“葉子戲呀?你們想怎麼玩?”
崔時清教訓‘未來婆婆’,紀舒明不好摻和,已是閑了半晌,這會兒自然耐不住,指了指她身後的那一箱注碼,準備全赢過來解解氣。
“老規矩,注碼輸光的就把身上的配飾都摘下,分與其他家。”
破财又丢面,正适合他們這群對頭。
崔時清托着腮,觑着紀舒明一身輕簡,嘲諷道:“怪不得二表兄這副裝扮,原來是怕輸啊。”
紀舒明深吸了幾口氣,不想入賭局前壞了心性,影響财運。突然靈光一現,湊上前問:“送去的山雞,你可還喜歡?”
侍立在身後的桑麻,頓時暗呼不妙。
崔時清掃了一眼賤兮兮的嘴臉,心頭一緊,直覺自己定是被暗害了,面上卻故作泰然。雲淡風輕地吃了幾口水鵝梨,才擡着下颌,迎上飽含期待的長吊眼,傲慢地點評。
“病病殃殃的沒幾兩肉,喂魚都不夠,我還以為會收到山大王呢。也罷,山雞也占了一個字,我不該為難二表兄。”
紀舒明重重呼着氣,心肝疼得罵了一聲,“……吃還堵不住你這張破嘴了!”
老虎是他不想送嗎?!知道為難人還講!
崔時清斜睨了他一眼,點了點矮幾上的葉子牌,“幾人上桌?”
紀深雲連忙答:“四人,還有我姨娘和五妹。”
崔時清撫了撫腕上的金蓮手串,看着紀澄雨不自覺跟随的目光,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這是吳氏的陪嫁,還得過高僧開光,紀澄雨眼熱了許久,卻沒想到落入了崔時清的手中。想着這場賭局,她心跳加速,眼神中的熱切幾乎要化成實質,把金蓮手串視為了己物。
崔時清看着紀澄雨的神情,笑着喚來了桑麻。
“把錢箱子送回丹青院,再讓人把我的三表兄請來,哦,記得讓他多帶些注碼。”
在場之人都瞪大了眼睛,許姨娘和紀澄雨的面色尤其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