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時清望着天邊聚攏的黑雲,淩空甩起長鞭,重重擊落面前的長腳幾。
“怕什麼,打雷而已,還能劈了我不成?”
“萬一劈了我呢?”
趙洛行跟在她身後,嘀嘀咕咕着,有些後悔逞嘴皮子上的一時之能,犯了天老爺的忌諱。
天打雷劈,該是多麼大逆不道啊!這樣死了,恐怕都沒人膽敢給他收屍殓骨!
“少廢話,牠可不敢。”崔時清雙手叉腰,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兇橫。
“你說誰不敢?總不會是老天爺吧?”趙洛行一言難盡地瞅着她。
崔時清不耐煩地甩了甩長鞭,“快走,不要誤了正事。”
趙洛行抓着輿圖,磨磨蹭蹭的,不是很敢往外走。
但人為财死。
最終還是狠了狠心,硬着頭皮出門。
團練使召集民兵剿匪,哪怕是皇長子也不能一聲不吭說走就走。他們先是來到刺史府中,請文書調令。
崔時清沒有露面,在街邊小巷等着。
原本以為要費些功夫,不料等了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趙洛行便回來了。
“如此爽快?難不成我對溫刺史存了誤解?”崔時清有些意外。
趙洛行舉起長劍顯擺道:“本皇子寶劍在手,還容得他拖延?”
“你砍了他?” 崔時清皺起眉。
趙洛行拇指抵着劍柄,出刃半寸,收了手,歪着嘴,小人得志地笑道:“我砍了、一把交椅,治好了刺史大人積年的手疾,為表感謝,他刷刷幾下便寫好文書蓋了大印,一點都不敢耽誤。”
崔時清有些嫌惡地抽了抽唇角,“你就不怕他上奏彈劾?”
趙洛行聳了聳肩,奸笑着,“他現在可巴不得我去剿匪,替他搶點功勞呢!”
“搶誰的功勞?”
趙洛行揮了揮手,本不欲長他人志氣,但還是忍不下快到嘴邊的話,幹脆直言道:“時娘,你是不是特意尋我開心的?”
“你是這麼認為的?”崔時清表情冷淡,着實有些後悔來找這麼一個全身心眼的混子了。
趙洛行覺得不太像,可是還是覺得有些憋屈,“你可知紀家三郎也來剿匪了,還從兵部請來了三千都護軍?”
崔時清錯愕道:“三千都護軍?他是以糧草督軍身份來的?”
“不是。”趙洛行瞅着她,心情頗為複雜,“他在父皇面前立下了軍令狀,自請領兵剿匪,若是沒有剿平孤山匪徒,甘願承擔一切罪責。”
軍令狀?
他就這麼有信心?不害怕失敗嗎?
沒有孤山輿圖,僅僅憑借三千軍士,何來勝算?
他是不是、昏了頭了!
崔時清面色冷沉,有些心煩意亂地問:“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昨日,這會兒該入山了!”說罷,一種被人搶奪先機的感覺,讓趙洛行有些氣惱,看了眼崔時清身後的馬車,急躁地催促,“我們也快些走吧!”
崔時清轉身看向護衛葉霖,“我還要處理生意上的事務,有大皇子在,你們都回别苑候着。”
葉霖聞言,有些緊張道:“我等本就是來護衛縣主的,怎好在别苑偷閑?”
崔時清不欲與他多言,看了桑麻一眼,後者擋住了葉霖。
“葉侍衛,主子體諒你們連日辛勞,已發了話,您還是跟随崔掌櫃回别苑,吃口熱乎的茶飯。”
葉霖猶疑了片刻,在小婢子同主子一樣沉靜的目光下,隻得閉上了嘴,雙手作揖,領下命令。
崔時清已翻身上馬,透過寬大的錐帽,看着桑麻。
“你也跟着回去。”
“主子?還是讓……”
桑麻還沒說完,崔時清就揚鞭策馬,跟着趙洛行疾馳而去。
留下一行人等,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葉霖原本還忐忑的心,在看到小婢子也茫然無措的神情時,心中升起了一絲微妙的平衡。
面上如常地陪着她站了片刻,才輕咳一聲,喚回走神的女娘,小聲說道:“縣主也不知何時能歸,您也随我們回别苑、吃頓熱乎的茶飯?”
“……”桑麻看了葉霖一眼,不知他在竊喜什麼。
主子要去剿匪,出了什麼問題,這茶飯就是他們的最後一餐了!
最終,在崔掌櫃的安排下,一行人等皆入了别苑,食不知味地盼着崔時清毫發無損地歸來。
*
與刺史一樣,唯恐被紀危舟搶了平剿山匪之功的趙洛行,一路領着崔時清,先是去往城郊,點好兵馬,便馬不停蹄地趕往茂縣孤山。
靠近茂縣官道時,他們遇上了一小批下山劫道的土匪。
十多名土匪圍困一輛馬車,正與同等數量的護衛厮殺,看着山匪并沒有占上風。
被剿匪功勞和馬上可以入袋的錢财迷了心竅,趙洛行原本是不想管的,正準備拐道趕路。
崔時清緊跟其後,豈料趙洛行卻突然勒馬回頭,險些令她的馬匹受驚。
“你在搞什麼名堂?”崔時清很憤怒。
趙洛行仿若未聞,直勾勾盯着那輛馬車,也顧不上與她解釋,刀劍出鞘,沖上前去一通砍殺,不多時便與護衛們共同清理了剩餘的山匪。
待到安全以後,崔時清驅馬走了過去,看到站在馬車前笑得花枝亂顫的趙洛行,眼皮跳了一下。
這鬼東西!
還沒發怒,一個柔柔弱弱的聲音傳來,她聞聲望去,看到了有些日子沒見的京都才女陳柔歡。
“時娘?你怎麼在此?”
崔時清意味不明地瞅着她,“這話是我要問的吧?”
陳柔歡看着崔時清,又看着趙洛行身後的一衆民兵,沉眸歎了口氣。
“大皇子,不知可否讓我與時娘說些私話?”
趙洛行眸子轉了轉,挑眉笑着,“行呀!但說好了,你可不能忘了我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