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讓他們把夕食撤了?”紀危舟鬥膽提議。
“……”
崔時清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我去辦?”紀危舟一副決然英勇獻身的模樣。
“你是不是故意的?”
崔時清戳了戳他的心窩窩,很想把他的心肝掏出來,瞧一瞧,看看有無缺了什麼。
肯定不是故意的!但是眼下,小女娘似乎并不想聽他的辯解。于是,紀危舟虛心求教道:“軟軟指的是?”
崔時清怒極反笑,看得他的眼神,都從質疑變成了關愛,關愛心切,連說話都要多費幾分氣力,咬牙切齒着。
“人家好端端在自己院裡吃肉,你把東西撤了?這是人幹的事嗎?”
不是!簡直喪心病狂!指不定還要挨揍!
紀危舟眨了下眼睛,似乎有些不太理解。
崔時清捂了捂腦門,沒眼看他清白無辜的表情,調息了須臾,語重心長道。
“你、你覺得這樣對嗎?”
說完,崔時清也不知道應該懷疑紀危舟,還是懷疑自己。
天啊!真是見了鬼了!
她堂堂一個橫行京都的惡霸,怎會有這種想要教好天道之子、引他走上正途的沖動呢?
是她的道心崩了?還是天道之子歪得太過?
“興許不太對。”紀危舟不負期待地給了正确答案。
崔時清重重歎了口氣,點了點頭,心中藏着一個笑着落淚的惡徒。
紀危舟又道:“或許,可以讓他們換個院子?”
“你做個人吧。”
崔時清指了指高空明月,心如死灰地拍了拍他。
紀危舟牽着她繼續繞圈消食,不以為然地道:“軟軟不是說過,委屈何人也不能委屈自己。近來,我越發深以為然,并将此奉為圭臬。”
“哦?你學了我的招數,來對付我、對付我了?”崔時清眯眼看他。
紀危舟彎唇笑着,“軟軟不算。”
“憑什麼不算了?”崔時清掐着他的手背。
“軟軟是我的人、與我自己無異,自然也是不得委屈的。”
“油嘴滑舌。”
恰好來到抄手遊廊,崔時清逼着紀危舟後退,直到退無可退,任由她抵在了廊柱上。
“誰說我是你的人了?”
背靠柱子,身前是踮着腳、張牙舞爪的小女娘。
紀危舟一邊虛扶着她的腰背,穩住踉跄的小身闆,一邊弱小無助地低頭看她。
“……我重說?”
崔時清雖沒有健碩的身闆,卻有一顆高大無比的心。她兇神惡煞地抓着紀危舟的衣襟,面容冷酷道。
“說罷,我聽聽看。”
“我是軟軟的人,軟軟與我無異,都是不得委屈的?”
崔時清輕哼兩聲,也沒說滿不滿意。
但她的腳尖卻有些乏了,雙手順着紀危舟的衣襟上滑,摟住了他的脖子,把身體的重量都交了出去。
紀危舟笑了笑,屈膝抱起了她,聽着他們緊緊貼在一起的心跳聲,在遊廊不緊不慢地走着。
“有我在,你可以随性做自己。”
崔時清沉默了片刻,問道:“你喜歡我什麼?”
是這副惹眼的皮囊、是崔氏嫡女的身份、還是她私庫中數不盡的金銀财寶?
紀危舟也安靜了許久,直到崔時清開始懊惱自己的這個問題,他的聲音才随着冷寒的秋風傳來。
“我不知道。”
崔時清癟了癟嘴。
不知道是什麼回答?不是很會哄人嗎?連一個像樣的假話都編不出來了?
“我真的不知。”
紀危舟撫摸着崔時清的脊背,又重複了一聲,望着遙遠的星月。
“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樣,讓我忘不掉你。”
“行!不逼你。”崔時清窩在紀危舟的懷中,還是忍不住嘀咕,“有這麼費勁嗎?我這麼多讨人喜歡的地方,随随便便都能說出上百個理由呀!”
紀危舟動了動唇瓣。
非要說喜歡。
最喜歡的便是你存在于世間的每一刻、每一次溫熱的呼吸、每一個鮮活的眼神,我都喜歡。
但所有的心聲最後隻化作低歎,他抱緊了懷裡的人,說道:“軟軟比想象中的更好。”
“現在說這些,太晚了。”崔時清不買賬。
紀危舟聲音沉悶地道:“不晚。”
“又耍賴?!”
“軟軟同不同意?”
“同意同意,不要發瘋。”
和紀危舟鬧騰了一番,算是消了食,本以為可以睡個好覺,然而卻沒有。
在一個接着一個的夢境中,崔時清看到了一張又一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捧着紅瑪瑙寶盒,低語着什麼。
這是、紀危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