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楚與非嚣張縱橫玄冥宗二十二年有餘,怎麼也料不到自己會淪落到這個下場。
從高高在上的宗門師姐淪落到一個階下囚。
從斬妖除魔的修仙道者淪落到自己成為魔。
連最愛的人都背叛自己。
他甚至愛的都不是她。
那他曾經對她的溫柔又算得了什麼。
楚與非一想到餘安澤看着她眼睛深情的模樣就覺得膈應,她恨餘安澤,恨他愛自己,又恨他真正愛的人不是自己。
她覺得自己有些好笑,月光透過鐵牢的窗打在地上,被欄杆截斷成一道又一道,宛如心上刀割。
從天冰峭壁上引出的兩個大寒鐵鈎穿過了她的琵琶骨,讓她動彈不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好像隻能去恨了。
若她有把劍,一定要殺了餘安澤,哪怕自己會因為蠱而反噬遭受更多的痛苦。
她楚與非就是如此,哪怕傷敵八百自損一千,該報的仇就得報。
不然别人會覺得她好欺負。
久而久之,她成了别人口中那個驕橫的小魔頭,沒什麼人願意親近她,也沒什麼人會願意陪伴她,同門都對她避之不及,除了餘安澤。
這麼多年,好像也就餘安澤對她溫柔以待,這讓她心甘情願去沉淪。
現在看來,全都是假的。
楚與非覺得自己好像是被全世界背叛了。
與此同時,一邊的小師妹若慕心裡也很不是滋味,她以為破壞了這場婚禮讓楚與非惡女面目被揭穿自己心裡會好受一點,但為什麼自己心裡也會這麼難受呢?
“系統,你說大師兄是這個世界的男主,我才是這個世界的女主,是日後被選中的神女,可為什麼他對我沒那麼在乎,反而那麼在乎那個惡毒女配呢?”
“宿主放心,男主現在隻是暫時被那個女配迷惑住了,畢竟這個女配是他師尊的獨生女兒。等日後他要打敗最終BOSS江令舟時,還是需要神女你的助力的,到時候你才是男主正宮,沒有一個女人能比得上你的地位,而那個惡毒女配最後下場可是被玩壞的殘花敗柳,她都活不過二十五歲,你大可放心。”
“夠了!”若慕捂起了耳朵,“我不想聽你說這些。”
其實那日她看見楚與非那麼決絕地離開,她心裡是有些佩服的,她有些羨慕她的潇灑。
她是很單純地去喜歡一個人的,她喜歡餘安澤并不因為他是男主,在這個名叫系統的東西纏上她之前,她就很喜歡大師兄了。
***
冰牢裡,楚與非隻覺得頭疼欲裂。
第二天餘安澤再來看她時,她弄瞎了自己的雙眼。
“怎麼,失望嗎?”楚與非冷笑道,“你憑什麼覺得我會老老實實當個讓你懷想的替代品,真覺得困住我就可以?”
可餘安澤很平靜。
“師妹,你什麼時候能成熟一點呢?”餘安澤看着她,聲音很溫柔,“你現在經脈全斷,靈核破碎,本就是個廢人,還自瞎雙眼,乖一點不好嗎?”
他輕輕撫上她的頭,卻被她偏過頭避開。
“别碰我!”她喊道。
餘安澤卻笑了笑,溫柔又寵溺,像是對待一隻不怎麼聽話的貓。
楚與非偏過頭沒理。
“何苦把自己作踐成這般模樣。”他半蹲在地上,眼神不乏憐惜和心疼。
“為什麼不殺了我?”楚與非道,“我現在堕魔,你殺我師出有名,所有人都會稱贊你大義滅親,拎得清是非,可你為什麼隻關着我,就隻為那一雙眼睛?”
“不止是那雙眼睛。”餘安澤道,“我對你,還是有些感情的。”
“感情?呵。”楚與非覺得諷刺,“餘安澤,如果我能出去的話,我第一件事就是殺了你。”
“随你便。”餘安澤顯然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隻是摸了摸她的頭,像是對待一隻不怎麼聽話但又對人構不成威脅的靈寵一樣。
他的話依舊溫柔,隻是眼神已經沒有那麼溫柔的愛意,隻剩下些偏執的掌控欲,“我會找人治好你的眼睛,你就先在這裡老老實實呆着,不要在做什麼了。”
他這次走,連破碎的月光都消失不見。
不見他白衣翩翩,也不見他溫潤如玉,指尖玉蘭花開。
一切都悄無聲息,一切都是死寂。
忘了這樣的時光過去了多久,她聽見了一陣腳步聲。
可這聲音不像是餘安澤。
這腳步聲要比餘安澤的要更輕快些,像是位少年,腰間還有環佩叮當作響的聲音。
“轟隆”一聲,鐵牢門倒塌,碎了一地的冰渣,照射着星河的光輝,天地好像都在晃動。
一少年站在圓月下,風把他的長袍掀開,月光下的他皮膚白皙,骨節分明的手裡拿着刀,點點血迹綻放在他的眼角,像彼岸盛開那樣,而他的身後,一排的烏鴉嘶鳴着劃開夜空。
“你是誰?”楚與非保持着警戒,沒辦法,現在恨她的人太多了。
“幾日不見,怎麼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樣子?”那人語氣雖有些嗔怪,但眉目間卻帶着些許的心碎和不舍,如果不是礙于身份的阻礙,他現在很想很想把她抱在懷裡,緊緊地再也不放開。
“關你什麼事,怎麼,你來笑話我的?”她知道她現在的樣子一定很狼狽,但是骨子裡的矜傲讓她無法作出那般可憐模樣,尤其是在他面前。
江令舟,魔界最年輕的尊主,妖狼王的血脈,年少成名,嚣張傲慢,是她最看不慣的人,兩人也算得上是對頭了。
先不說這種魔界門派跟正道門派本就勢同水火,血月門和她玄冥宗曾有過不共戴天之仇——前任掌門灼日殺了她父親和姑姑,雖說後來江令舟把灼日的頭給砍了,但是血月門和玄冥宗的梁子還是結下了。
如果不是他,餘安澤當初不可能身負重傷錯失開啟劍道之門的機會。自從他傷了餘安澤之後,她就跟江令舟結下梁子了,偏江令舟還愛招惹她,實在讨厭。
“所以你來到底幹嘛。怎麼,你們魔界很閑,來我這玄冥宗冰牢。”楚與非沒什麼好氣問道。
“原本是來參加你的婚禮的,但看來我來遲一步。”江令舟故作遺憾歎了口氣,随後突然走了過來。
他突然靠她很近,楚與非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就當她偏過頭閃躲的時候,困在她身後的枷鎖碎了。
少年沾着血的手指點中了她的眉心。
楚與非睫毛顫動着,向後退了半步,語氣透露着些許無措,“你……你到底想幹什麼?”
“别動,送你份禮物。”少年笑了笑,看上去輕松,但伸出手臂一直攔在她背後,生怕她摔倒。
“還以為你發現真相後會在婚禮大鬧一場,沒想到會這麼安靜,這麼委屈可一點都不像你啊。”江令舟畫着符。
“不然?”楚與非安定了下來,她嘗試調理經息卻徒勞無功。
“你現在收斂了很多。”江令舟嘗試讓周遭溫度上升起來。
“别說得你跟很了解我一樣。”楚與非道。
江令舟沒回話,拿刀撕裂神魂,點燃了盞血燈。
而月光也漸漸變成血紅色,楚與非感覺到好像沒有那麼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