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沈昭都胡亂報了一個數給鬼方嬰,甚至有些乍一聽都覺得十分離譜的數。
但鬼方嬰都隻是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讓沈昭明日再繼續。
時間一日一日流逝,沈昭的心愈發急躁,她終于下定決心,直接詢問鬼方嬰,若是鬼方嬰還是避而不答,她第二日便直接去北邊的林子,尋找出去的路。
鬼方嬰喝了一口茶,她循例問道:“今日數得多少落葉?”
沈昭目光灼灼,牢牢盯着鬼方嬰道:“鬼方前輩,不知可否告知我,為何要這麼做?”
鬼方嬰卻隻是又喝了一口茶,淡淡看了沈昭一眼,平靜道:“正當如此。”
鬼方嬰看着沈昭此時愣住的表情,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的鬼方瞳,鬼方瞳的表情與沈昭慢慢重合起來,當時的鬼方瞳睜着一雙大眼睛,語氣還十分稚嫩,誰也想不到她會變成日後在魔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魔頭。
鬼方瞳疑惑地問:“聖女姊姊,我為什麼要數落葉呢?”
鬼方嬰也同今日一般,回答了鬼方瞳。
鬼方瞳懵懂地點點頭,依舊按照鬼方嬰的話,日複一日的數了下去,再也沒有問過鬼方嬰為何要接着數落葉。
鬼方嬰覺得這樣的鬼方瞳很好,腦袋靈光,也聽她的話,什麼事都不用做過多的解釋,就像先前的聖女教她的一般。
匆匆過去幾個春秋,鬼方瞳的身量比之初見鬼方嬰試,已經高上不少,但她還是規規矩矩地坐在那棵古柏之下,數着古柏的落葉。
鬼方嬰想,修行必須要耐得住寂寞。
鬼方瞳的性子頑皮,如若不能沉下心去,是不能悟道道。
雖說她是魔族,世人總覺得魔族修行總是劍走偏鋒,但于修道一途,卻是殊途同歸,她們魔族與方壺門無甚分别,若是執念太多,何以能得大乘。
數古柏的落葉,一面是磨練鬼方瞳的心性,一面卻是對她們聖女修行大有裨益。
先前的聖女告訴過鬼方嬰,她們才是最容易修至大乘的人,因為她們有一本很厲害的心法。
想到心法,鬼方嬰心中微微一動,這本心法,現如今不知道去哪裡了,但她還記得,當時鬼方瞳沒學完,如今,她可以教給鬼方昭。
畢竟,在她之前的聖女,都是如此修行,之後的,難道可以找到新的法門麼?
鬼方昭也應當如此。
隻是,鬼方昭未免有些太沒有耐性了。
想到這裡,鬼方嬰在心裡歎了口氣,鬼方瞳将鬼方昭交付給她,她自當盡心盡力,但鬼方昭如此,她又有何辦法,從前鬼方瞳隻會按照她的話去修行,一向循規蹈矩,孰料去到魔界,卻變成後來那般。
鬼方瞳的執念太深了。
鬼方昭,或許也是如此。
鬼方嬰擡眸看了鬼方昭一眼。
沈昭感覺到鬼方嬰在看自己,但她完全不知道鬼方嬰在想什麼,她隻知道,若是再耽在這裡,便來不及了。
明日,她一定要去到那片林子。
沈昭還是如平時一般,走到了那棵古柏之下。
她擡頭看了看古柏,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今日之後,或許就再也不見了!
沈昭下定決心,便捏了個訣,去到了那片林子。
沈昭甫一到樹林外,她就覺得這個林子與普通的樹林不一樣。
這個林子有些太靜了。
而且,現下明明還是豔陽高照,但這林子卻透出一股森然的冷意,那陽光竟然不能照進那林子裡!
林子裡有陣濃稠的霧氣,沈昭覺得這片林子都被這陣霧給包裹在裡面。
沈昭下意識地觀察着林子裡面的情況,但那霧實在是太濃了,沈昭什麼也看不見。
“小姑娘,你要進來麼?”
沈昭的眼光忽然變得銳利起來,她牢牢地盯着那片樹林,這個聲音似乎就是從樹林裡傳出來的。
但沈昭正想分辨究竟是從林子的哪個方位傳出來的時候,這個聲音便似從未出現過一般,消散在那濃重的霧氣之中了,沈昭甚至有些懷疑,那聲音難道是自己出現幻覺了麼?
沈昭下意識朝着林子邁出去了一步,她想知道,那個聲音究竟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那聲音的主人似乎感受到了沈昭的心意,又朝着沈昭的方向輕輕說了一句:“小姑娘,快來啊。”
沈昭的心,忽然一動。
林子裡,原來是有人麼?
所以鬼方嬰才不讓沈昭過來。
究竟是什麼人呢?
鬼方嬰的死對頭?
還是可以帶沈昭出去的人?
是敵是友?
沈昭不禁在心裡揣測。
“小姑娘,你在猶豫什麼?”
這聲音仍舊十分輕柔,沈昭不仔細聽,甚至會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不如往裡走試試?
這個念頭忽然從沈昭心頭掠過。
“快來啊。”
有一瞬間,沈昭看到了一個身影在那霧氣之中。
待她定驚一看,卻又隻是一團迷霧。
“你不是很想離開鬼方嬰麼?”
聽到鬼方嬰的名字,沈昭忽然警覺起來。
與此同時,她心裡有一陣猛烈的悸動。
那陣悸動在瘋狂地叫嚣着:“快進去!快進去!”
沈昭覺得此刻自己的腦海之中吵鬧極了。
沈昭猛地閉上了眼。
不知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