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下了一夜小雨,空氣有些潮濕。
天剛泛起魚肚白,鵝圈裡的大鵝們脖子扭在身後,嘴巴埋在背部羽毛裡,睡得十分安靜。
鹿臨溪卧在鵝圈的角落,于睡夢中不停吞咽口水。
炸雞燒烤小龍蝦,可樂奶茶冰淇淋。
那些曾經讓她感到無比罪惡的食物,此時此刻盡數擺放在一張野餐布上,與她僅隔着一條小河。
她已經快要忘記這些東西是什麼味道了,但她知道那是她曾經擁有過的天堂!
她撲扇着翅膀向前飛去,踏水的步伐輕盈而又雀躍無比。
然而下一秒,一雙大手自上方抓住了她的後頸。
雙腳離地的那一刻,她的眼底似是起了水霧,視線中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清晰。
不——
食物,人類的食物!
她下意識掙紮了一下,卻沒能留住那一地美餐。
貪吃的心,輕輕碎了。
身形高大的男人一手托着大鵝的肚子,一手揪着大鵝的翅根,快步走出鵝圈,用腳尖輕輕帶上了圈門。
這隻鵝被抓時沒有過多的反抗,甚至連叫都隻是象征性地嘎了兩下。
好抓得有點令人有些意外。
浮雲是被那輕微的抓鵝動靜驚醒的。
睜眼的那一瞬,她看見被抓走的鹿臨溪眼中滿是淚水,委屈而又無助,仿佛天地已将她徹底遺棄。
“小溪,小溪!”
“放開她!你放開她!”
浮雲撲扇着翅膀,無比焦急地叫嚷着人類聽不懂的話語,兩隻小腳丫子跺得比憋尿了半小時的人還要急。
鹿臨溪從夢中回過神來,扭頭望向萬分焦急的浮雲,眼底閃過一絲感動。
浮雲啊,我的好姐妹鵝,這份情誼我記下了!
我要回天上去了,你且在這兒等着,我很快就回來幫你渡劫啊!
終于要被宰了!
第一次挨宰,沒有經驗,也不知道刀子夠不夠鋒利,是直接砍脖子還是砍别的地方……
鹿臨溪想到此處,深吸了一口長氣。
雖說這一刻她期待已久,但一想到也許會很痛,她的身子便不自覺緊繃了起來。
被帶進後院的那一刻,鹿臨溪環顧四周,沒看到砧闆,也沒看到刀子。
抓她的人從旁側石桌上順起一個酒壺,蹲下身來将她輕輕放回地面。
雙腳沾地的那一刻,她茫然地歪了歪腦袋,還沒弄清楚狀況,那抓鵝的人便已跪下身來,用雙腿将她牢牢固定在了原地。
他萬分熟練地将大鵝的嘴巴朝上用力掰開,拿起酒壺就是一通猛灌。
辛辣的酒水幾乎是瞬間于鹿臨溪體内穿腸而過。
活了二十幾年從未喝過酒水的她,被這壺酒灌得兩眼直冒金星。
許是酒量奇差,又或大鵝生來直腸。
那人将她松開的那一刻,她已被洶湧的酒勁狠狠上了頭。
她下意識站起身來,晃晃悠悠向前走了兩步,一時覺眼前天旋地轉,身子仿佛不再屬于自己,每一步竟都那麼飄飄似仙。
喉嚨好難受,肚子也熱熱的,像裝了一團火似的。
她想把肚子火吐出來,于是仰着脖子發出了“美聲”般的鵝叫。
給她灌酒的家夥不再管她,隻是走進廚房燒起了熱水。
醉酒的大鵝仰着脖子,邁着虛浮的太空步,不受控地“噢噢”叫着在院中左右打轉。
恍惚間,鹿臨溪好像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聲音焦急得仿佛要出鵝命了。
她下意識扭頭,腳下一個不穩,摔了個屁墩。
短暫懵逼後,她歪起腦袋,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了過去。
模糊視線中似有無數隻大鵝滿地亂跑。
那白花花的一大片四散開來,小腳丫啪嗒啪嗒踩踏在濕潤的石闆上。
它們不斷撲扇的翅膀聲,跳騰在院中的每個角落,此起彼伏的嘎嘎聲,驚得看院子的土狗汪汪大叫起來。
被這動靜驚醒的人們紛紛趕來,呼喝着、招呼着,努力想把那些不知為何逃出了圈的大鵝趕回圈中。
一時間鵝飛屎落狗狂吠,各種的聲音于四周盤旋。
熱鬧得像是一支尚未磨合的交響樂隊。
鹿臨溪坐在原地,晃悠着早已放空的腦袋,看戲般望着眼前鵝飛狗跳人尖叫的一幕。
忽然一雙大翅膀撲扇着飛落在她的面前,啪啪幾下猛猛扇在了她的腦袋上。
“小溪,快醒醒!”
“别發呆了!快和我一起逃啊!”
浮雲見鹿臨溪一副呆若木雞的模樣,連忙急吼吼地幾翅膀把她從地上扇了起來,又是使勁拍打,又是催動靈力,一路趕着步伐搖晃的她趁亂沖出了院門。
“鵝,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