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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夏夢蒙頭蒙腦從院長辦公室出來，滿腦子想的都是接下來該如何在精神科一展雄心壯志。

不得不說，鐘院長洗腦功夫了得。

仿佛是她的平生知己，一番設身處地，推心置腹下來，連夏夢都有些恍惚了，不由得開始笃信自己天生就是幹精神科的曠世奇才！隻有這間醫院才是她畢生理想之地！

黑塔？

那種花裡胡哨、古裡古怪的地方，正經人誰去啊！

她要奮鬥！要拼搏！

要實現人生目标！

要實現自身價值！

——等等，她人生目标是啥來着？

夏夢撓撓頭，坐電梯下樓。

醫院的大樓，門診和住院部是一個整體，一到四樓都是門診中心，四樓以上兩棟樓都是住院部。

夏夢從A棟電梯下到三樓，正準備去精神科門診區，走到半路，視線忽然被不遠處坐在長椅上的兩人吸引了。

她腳步頓了頓，幾乎是毫不猶豫朝那兩人而去。

那是一對老夫婦。

戴着口罩，但難掩文質彬彬，優雅從容。

兩人似乎正在等候門診叫号。

裡面候診區人多且雜，不如外面走廊寬敞。

老婦人低着頭正在揉太陽穴。

她丈夫則輕撫她後背，一邊低聲說着什麼。

夏夢走到他們面前，站定。

兩人詫異地擡起頭。

夏夢朝他們略一颔首：“樊教授，劉教授。”

他們，是樊雪的父母。

他們也同時認出她來。

這是昨天在審判庭上為他們女兒挺身而出的那個小姑娘。

劉教授下意識想站起來，夏夢傾身擡手按了按她肩膀：“您坐着就好。您二位怎麼來這邊了？”

據她所知，華大那邊也有附屬醫院。

夏夢偏頭朝側後方看了一眼，距離這邊最近的門診室應該是神經内科。

夫婦倆欲言又止地頓了頓。

他們倆特地橫跨幾公裡跑來這裡，其實也是為了避開熟人。

現如今，不管他們走到哪裡都要承受周圍人各種異樣的眼神……

哎，不提也罷。

夏夢了然，于是自然而然地轉了話題，“你們是來看神經内科是吧？最近精神壓力太大了？”

劉教授點點頭，輕歎了一口氣：“每天夜裡睡不着，所以來開點安眠藥，順便到樓上中醫館調理調理。”

樊教授說：“要我說，你這毛病就是硬拖給拖出來的，早來看，早就調理好了。”

劉教授：“之前女兒那情況，我哪有心情來。”

說到這個，就不得不想到夏夢之前的見義勇為了。

夫婦倆不由得露出感激的笑容來：“小姑娘，我們之前還沒機會感謝你。謝謝你站出來幫我們小雪澄清了真相。”

劉教授真誠地說：“我們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方式感謝你。如果未來你需要任何幫助，請盡管來找我們，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報答你。”

不愧是倆教授，這話說得體體面面。

夏夢含笑謝過。

倆執教幾十年的老教授，光是人脈就超乎想象了。

不過夏夢沒将這事放在心上，而是在劉教授面前蹲下來，将之前從周啟那邊聽到的内容轉達給二老：“您二老放心，隻要黑塔那邊掌握了蔣瓊然就是兇手的關鍵證據，很快樊雪就可以被釋放了。最多不超過三天。”

夏夢的聲音溫聲細語的。

劉教授聽着，眼眶微微發紅。

事件發生至今，她幻想過無數次他們一家三口重新團聚的一天。

她等得幾乎快絕望了。

沒想到，真的還能等到柳暗花明的一天。

她伸手攥住夏夢的手，顫聲反複道：“謝謝你，小姑娘，真的謝謝你。”

夏夢将另一隻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安撫地輕拍幾下。

正要起身，忽然想起什麼，欲言又止地頓了頓。

夏夢想起自己當時在樊雪精神圖景裡看到的一幕幕。

本該平靜安甯的校園，卻在圖景主人心緒的影響下變得扭曲。

當時她和黎晝走在校園林蔭路上，周圍無數的學生擦肩而過。

那些人目光呆滞，神情迷茫。

黎晝說，有些人的精神圖景裡是一座座空房子，空蕩蕩的空間，也有一些人的圖景裡面有人。

圖景主人的精神狀态越穩定，心理越強大，那麼精神圖景裡的空間就越大，裡面的世界也就越豐富。

他們二老将樊雪培養得很好。

樊雪原本是個意志很堅定的女生，因此她的精神圖景很寬闊，甚至還有不少人。

這些人可能是無意識誕生的存在，也可能是精神圖景中的“守衛”。

但不管是什麼，他們都能在某種程度上反應出主人的精神狀态。

夏夢能感覺到，樊雪的精神狀态不太好。

或許，應該說很不好。

樊雪的求生欲很低迷。

而找到樊雪的時候，也确實如此。

她坐在學校教學樓天台的欄杆上面，高空風聲獵獵，她單薄的身軀仿佛随時會被風吹散架。

當時她距離乘風而去，隻有一步之遙。

她猶豫着對二老說道：“等樊雪出來之後，建議你們帶她去見見心理醫生。”

夫婦倆認真點頭，都聽進去了。

夏夢說：“我的老師是很資深的心理學專家，如果你們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們聯系他。”

說着，她從背包口袋裡摸出筆和便簽紙，快速寫下自己的聯絡方式。

樊教授感慨地笑道：“那到時候可能又得麻煩你了。謝謝你啊。”

夏夢笑着起身：“不客氣，舉手之勞而已。”

……

黑塔第52層，刑偵中心。

臨近傍晚，周啟還在辦公室裡忙碌。

最近黑塔裡事情不少，特别是他們刑偵中心和樓下向導中心，基本上所有人都忙得一個頭兩個大。

看着手底下人遞上來的，又是一件因精神狀态出問題而引發暴力問題的案件，周啟忍不住心想，要是夏夢這小姑娘在就好了。

之前他按照規矩先給夏夢的學校遞交了特殊offer。

黑塔的存在很特殊。

特别是他們這些有着特殊職能的部門，權限很高。

因此，隻要他們發出offer，一般的學校都會很重視。

周啟覺得，夏夢能不能加入黑塔，唯一的也是最難纏一直攔路虎，就是王向屹了。

單憑老王對黑塔那老死不相往來的勁兒，夏夢來黑塔工作這事，怕是很懸。

想到這裡，周啟忍不住歎了口氣。

“愁什麼呢？老周？”

周啟擡眼看去，隻見黎晝正懶洋洋橫在他辦公室的沙發上。

黑塔的制服被他穿得松松垮垮，外衣扔在一邊，裡面的白襯衫解了兩個扣子，袖子挽到上臂。

這貨躺着也沒閑着，周啟擺在書架上的幾隻獎杯被他摘下來扔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