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宋悶聲喊了一聲“爸”,然後陷入了沉默。
“在找監控嗎?”程域的聲音很平淡,語氣分辨不出心情的好壞。
程宋沒應,隻是說:“你拿走的,還是買的?”
“買的,隻買了一半。”程域還在書房,他點了根煙,嗤笑了一聲:“你做事越來越沖動了,這麼大的把柄往人手裡送,你說我該怎麼用比較好?”
“房間裡的嗎?賣給我。”程宋盯着樓下那棵枝葉蕭條的大樹,語氣平穩,“多少錢我都買。”
程域緩緩吐出一口白煙,被模糊的表情依舊很冷:“我不缺錢,上次談的條件,我還要再加一個。”
程宋沒有絲毫意外也沒有反對,隻是問:“什麼?”
程域并不打算現在就說,冷淡道:“你做好決定了來找我,還有,張卓成我會處理,算是附加條件的回報。”
“不需要。”程宋語氣堅定。
程域沒理他,“你以為你有選擇的餘地?你現在腦子清醒就該答應我的條件,不然我不能保證這份監控的安全性。”
“對方沒留備份?”程宋隻關心這個。
“敢來找我要錢,就不敢跟我耍花樣。”程域語氣永遠都是淡淡的,“光靠自己那點技術吓唬人還成,靠這個作為倚仗就太天真了,總有你看不到的地方。”
程宋沒應聲,隻說:“我會處理。”
“附加條件太嚴苛,你不用逞能。對了,監控太暗其實不值錢,但是放在你身上管用,希望你下次有能力讓這種事直接找你,這個買賣對于我來說太劃算,你還是等着收拾自己的爛攤子吧。”程域說着也有點疲憊了,“想好了給我消息。”
程域也沒等他的回應,直接挂斷電話,留下程宋一個人站在陽台發呆。
遠處能看見城市燈紅酒綠的光影,川流不息的馬路,霓虹燈總讓人溫暖熱鬧。低頭看見的卻是小區樓下路燈微弱的光,深秋的晚風有些刺骨,光與暗的熱鬧隻隔了小半個城區,在這個繁華的城市像是分出兩個全然不同的世界。
這通電話不到五分鐘,程宋在冷風中站了好久,渾身凍得發僵也沒反應,直到樓下有轟鳴的機車飛馳而過,他才動了動。有些煩躁地在口袋裡摸了摸,才想起自己今天換了衣服,很輕地吐出一口白霧,轉身回房間。
時間正好,程宋給換了瓶點滴,梁清越還是保持着他出去時的姿勢,模樣很乖順地閉眼沉睡着,鼻尖沁着細汗,绯紅的臉頰看上去很惹人憐惜。
程宋搓了搓冰冷的手指,小心地拿起毛巾翻過來對折,仔細給他擦掉臉上的汗珠,又重新洗了毛巾,撥開那些汗濕的劉海蓋在光潔的額上。
可能有的時候,越不想發生什麼越會發生什麼,意外總是來的猝不及防。盡管程宋這段時間已經很小心,處處留心防備着輿論上的不良趨向,但還是沒算到會碰上這種事兒。
梁清越再聰明機靈,也不過是個二十出頭、混這個圈子還沒三年的小年輕,架不住其中過多的彎彎繞繞,當小透明的那些日子更沒遇上過喜歡玩陰的,也不太能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盡管沒遭受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作為一個正常人,不論性别,遇到這種事總是夠惡心人的。
程宋左手很輕地搭在毛巾上,這個動作幾乎蓋住了梁清越大半張臉,露出的下颌線條清晰流暢,往下就是優雅的脖頸和形狀漂亮的鎖骨。
他的目光一滞,伸手在喉結的左側一點擦了擦,原本平靜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
大概是知道程宋在人會更放松,回來的路上梁清越已經完全睡着了。
把人抱回床上,又給他換了寬松舒适的睡衣,要給完全熟睡的人洗澡太麻煩了,程宋現在才意識到忘給他擦澡了,隻潦草地擦了個臉。
程宋拇指和食指在上面撫了撫,顔色還是沒消退,很快起身洗了熱毛巾給他擦身。小心地從臉上擦到胸腹位置,隻有脖子上有一點點很淡的吻痕,不湊近看也看不太清,明天也許就消了。
怕他不舒服,程宋也沒敢用力,做完這一切之後,他又開始坐在床邊發呆,像入定了一樣,好半晌才終于有動作。
程宋坐在床邊俯下身,手肘支在床上,側過臉削薄的嘴唇很輕地在他脖子上貼着,這個動作能聽見梁清越頸動脈的搏動,也能感覺到他發燙的體溫。
漆黑的眼睫不自覺顫抖了幾下,幾滴滾燙的熱淚無聲地落在那塊皮膚上,又很快滑落下去,沾濕了淺灰色的枕頭。
窗外的冷風在後半夜開始尖銳起來,聽上去帶着刺骨的寒意。
冬天又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