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清越：“……”

三個人突然被戳到笑點，哈哈哈地放聲大笑起來，這種話題别人來說可能敏感了，但他們之間太熟悉了，幾乎是沒有底線的狀态，有話直說反而比欲蓋彌彰效果好很多。

酒過三巡，林亞楠舉起倒了紅酒的高腳杯，“來，提前慶祝我們清越走出失戀，早日解約成功！”

周堯也跟着舉起杯子：“早日複出！拿影帝！”

梁清越笑了下，慢半拍地舉起杯子：“就，祝我們都能得償所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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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時間好像就開始變得特别快，忙碌得停不下來的時候，對時間的流逝好像都會失去感知。

梁清越放松地休息了一段時間，之後開始準備來年的研究生考試。他之前就有這個想法，但沒時間也沒那個精力，這下有時間了他還是想試試。

那一整年似乎都是在複習備考，然後就是複試面試成功上岸，重新回歸校園了。

再有一個好消息就是，研一結束的時候和公司成功解約，賠了筆違約金，好在這幾年還是攢了些積蓄，賠完也夠他上學的各種費用。

梁清越也不是個閑得住的，平時跟着老闆做課題各種打工，還有精力跑去附近的影視城幹兼職，依舊是文替武替為主，他自己還挺喜歡幹這些的，偶爾也能碰上一些機會，生活非常充實。

期間播了兩部他演男配的電視劇，但因為沒有宣傳和曝光，而他本人連微博都不上，也沒什麼水花，完全退出了大衆視野。

之後被一家叫招楚的影視公司看中，雙方協商之後簽了個充滿人道主義的五年合約，梁清越之前在海邊拍的那個沒台詞角色的片子同年上映了，公司和經紀人都很會配合宣傳，那部片子讓他重新出現在大衆視野。之後一部文藝片男配讓他順利複出，還拿了個最佳男配角的獎項，不算多高的含金量，但對于他來說算是很好的開始。

接下來的兩年就沒再繼續跑龍套當替身了，他拼命十三郎似的修滿了學分，申請提前畢業。

然後拍了第一部當主角的電影，是個腦洞很大的懸疑片，劇情蠻精彩的。那個導演的片子向來充斥着高級的色彩美學，慢鏡頭都很有節奏感，梁清越那張臉在大熒幕下顯得特别漂亮，配合着劇情和攝影特别的氛圍，給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28歲快到尾聲的時候，梁清越拿了人生中第一個影帝，是部魔幻現實主義的片子。很多影評人看完說像是做了一場潮濕也美麗虛幻的夢，大多數觀衆看完都沒看懂，但複盤再看第二遍的時候，發現很多埋在細節中的伏筆。

讓人印象最深刻的片段應該是長達十八分鐘一鏡到底的長鏡頭——蓄着不修邊幅長發的男主穿着汗衫，懶散地靠着廉價出租屋的小院牆邊抽煙，白煙模糊了他頹喪的面容。外面在下淅淅瀝瀝的小雨，頭頂塑料棚搭起來的屋檐有點漏雨，身後的牆壁爬滿了形狀詭異的黴斑，他兜裡剩下的半包煙都受潮點燃不了，但男主卻很有耐心地重複用打火機一遍又一遍地試着點燃，眼神變了好幾次，他擋着别人的路了，但路人都側着身子不敢招惹他。

坐在電影院都好像聞到了那種潮濕悶熱的氣息，也能感受到影片男主身上由内而外散發的頹靡和尖銳，好像很無厘頭，但這氛圍也實在讓人難受得想逃跑，像極了一直在努力逃跑卻被現實擊潰放棄抵抗的男主。

這部片子的題材很有争議，但梁清越的最佳男主角卻是實至名歸，他的眼神太有故事感了，沒台詞的鏡頭，他的眼睛好像會說話。

拍攝過的那部玻璃片沒在國内上映，全程都很低調，知道消息的粉絲都很少。各方面來說都挺有看點的，一個遊走在光與暗邊緣的天才法醫，和從小愛慕他的鄰家弟弟，有幾分荒誕喜劇的色彩，一些關于人性的掙紮與思考。

梁清越拍這個片子完全是欠那部戲導演一個巨大的人情，但他接了戲就會認真準備，意外是一次很好的體驗。

對手演員也很有天賦，搭戲很舒服，唯一不太好的地方，就是那個演員蕭遲與對他很有好感，殺青後被追了三個月，挺會來事的，被拒絕也依舊勇敢向前沖。

最後是梁清越實在受不了這種折騰，推脫說有喜歡的人隻是還沒追到，才算是了結這件事。

蕭遲與比他小三歲，長得可以說是很好看的，性格談吐各方面都挺不錯，很讨喜的男孩。

隻是梁清越無感，畢竟是個把工作當生活的人，日子過得這麼枯燥無聊，根本容不下别人。

他複出後好像和從前劃清了界限，好像也沒人記得之前的事情了，畢竟娛樂圈更新換代實在很快，兩三年的時間足夠大家遺忘一段過去。

他在鏡頭下出現都隻是因為工作，沒有一點绯聞供人閑談，跟拍的狗仔最多能蹲到他出門買菜，不然就是完全看不着人，在很多人看來挺神秘低調的。

蕭遲與也其實是個例外，應該算是這些年梁清越唯一的绯聞——畢竟他實在太嚣張了，時常在媒體面前表示對梁清越很有好感。這種事大家向來看破不說破，背後瘋狂傳播，兩個人謠言滿天飛。梁清越那邊從來沒有這種绯聞，又懶得澄清這些虛的，熟視無睹得很熟練。

梁清越三十歲的時候靠同一部片子拿了兩次影帝，有點冷門但确實算得上真正的藝術作品，從導演到編劇攝影主演基本包攬了各路獎項，算是徹底抛棄靠臉吃飯的可能。

也不會再因為這張臉被诟病獎杯的含金量，他确實是天生的演員，演什麼是什麼，總能讓人忽略他那張過分漂亮的臉。

至此，他的演員之路算是走出了一條康莊大道，實現了年少時羞于啟齒的夢想。

那之後他合同到期，和公司和平分手，開了獨立的工作室。但很長時間都沒簽人的意思，有上門自薦的藝人都被婉拒了，似乎配套的工作人員和資源隻是為了他一個人服務。

梁清越也沒再像以前那麼拼命拍戲了，還抽空辦了次線下的生日會，準備得特别用心，也被罵作秀還有做這些自降身價的事情，但他都沒回應，很隆重地舉辦了這場活動。

盡管中間消失了兩三年，過去這麼久他還是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甚至還能認出幾個他和程宋的CP粉，雖然已經完全成為唯粉了，但好像能證明一點他來過的痕迹。

時間這種東西放在自己身上感覺是不明顯的，從那些變成得更成熟的小姑娘身上，梁清越才對這過去的六七年時間有了點實感。

原來程宋已經消失這麼久了，依舊杳無音訊，那就不會再回來了吧。就像見面會上那個粉絲說的，别等了吧，人要向前看。

至于那部玻璃片在國外參加電影節時，梁清越原本是受邀打算去的，但臨行前發現去歐洲的簽證死活辦不下來，隻好推了。

梁清越其實已經很久不喝酒了，但他那段時間碰到一連串的糟心事，心情實在低落，就應了朋友的邀約小酌了幾杯。

結束後出來等司機才發現自己看東西都重影，他酒量變差了很多，但他還是第一次知道。

到現在都能回想起當時失落的心情，身體都在慢慢告别過去的習慣和偏好，可是他的靈魂好像一直站在那個下着大雪的傍晚，固執地不肯前行。

那天大概是真的喝多了，他看見街對面有個和程宋特别像的人盯着他看，但是一輛貨車駛過去之後人就不見了。

又是錯覺，甚至可能是幻想。

他頭幾年經常會想起程宋，想到開始産生一點幻覺，後來去看心理醫生，又努力學着克制這種習慣。但每年彼此的生日，特别是每年蘭城下大雪，都會控制不住地沉浸在回憶裡。

他開始讨厭下雪的日子，讨厭冬天，讨厭蘭城會讓他聯想到過去的熟悉。可他還是想留在這裡，好像就在這裡，再見的概率會更高一點。

有時候會忍不住埋怨程宋，但回過神來的時候又不知道能怪他什麼，該怪他什麼。

程宋離開之前那段時間的狀态特别差，每天都會發呆甚至晚上偷偷掉眼淚，抱着他睡覺總是打濕了他輕薄的睡衣。

他有苦衷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但他什麼都不肯說，連走都走得那麼灑脫和任性。撒嬌很有一套，惹人傷心難過也是。

那天晚上還因為喝多了蹲在路邊，莫名其妙飛上熱搜，什麼“梁影帝深夜街頭買醉，疑似情傷痛哭”，說得有模有樣的。

禍不單行，那天還因此在戶外受了寒，生病休養了快半年，再一次消失在公衆視野下。

總有傳言說他又要退圈了，工作室緊急辟謠了，順便否認了上次街頭痛哭的主角，畢竟都沒拍到臉，誰都有可能但絕對不是我們家影帝，非常果斷堅決。

八年多的時間就這麼一晃而過，梁清越也被很多人介紹過對象，男生女生都有，但他都提不起興趣，見面加了微信就沒有後續了。

年過三十以後，身邊很多朋友都已經結婚生子了，梁清越那時候回老家和朋友們見面，真的參加了很多婚禮和孩子滿月酒，感覺所有人都在前進。

唯一慶幸的就是，大家不太會催他，都為他找了個很好的理由——明星演員不都這樣，晚婚晚育是傳統，不着急，反正梁清越這麼好看又保鮮，繼續他的獨身主義也很好。

那年生日會以後梁清越狀态好了很多，大概是心态上的轉變，整個人都放松了一點。

他其實從沒跟人提起過程宋，連林亞楠這種直爽的性子都從沒問過，好像知情者都默認他早就走出來了。

他已經不會再想程宋會不會回來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可能就是不能實現也不會有結果的初戀，已經不太能想起程宋的模樣了，好像真的忘得差不多了。

但也沒有想到在一檔綜藝節目的名單裡能看見那個熟悉的名字，梁清越其實不确定是不是重名了，但有種莫名的直覺，他還是來了。

那天和其他嘉賓去接人的時候，梁清越其實有點緊張，好像還是抱着一點微弱的期待去的。但是證實了之後，程宋那副毫無隔閡的樣子，又讓他後知後覺地湧起那股無法言說的憤怒和痛苦。

他回想了千遍萬遍的人，也設想過很多次再見面的場景，甚至也想過他和很多朋友一樣适齡地結婚生子了……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這麼若無其事地和自己一起錄綜藝，好像這八年多的時間在他那不算數了。

程宋這些年變化并不太大，個子長高了一點肩膀也寬闊了些，臉上輪廓更鋒利了些。臉頰完全沒有從前有點肉感的樣子，帶着些攻擊性的俊美，還是很引人注意的好看，人也比以前成熟穩重了很多。

頭發剪短了，不再戴各種首飾耳釘，整個人都很樸素簡單，連耳垂上的小紅痣都不明顯了，看着已經很像個可靠的成年男人了。

梁清越覺得有點荒謬，也有點不可思議——過去了這麼久，程宋好像還是從前那個性子，很任性也很會撒嬌耍賴。

而自己又特别可恥的，就因為他熟悉的樣子，慣會用的裝可憐裝無辜，很輕易就心軟了。

連最開始想好的——絕對不跟他接觸，在程宋的死皮賴臉攻勢下被擊潰得很徹底。

不該給他做那杯咖啡的，沒心沒肺的人憑什麼喝？梁清越躺在床上靜止了很久，翻了個身，許久才發出一聲很輕很緩的歎息。

所以你說的這些年和我一樣辛苦，到底是什麼呢？程宋，你真的會覺得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