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ppy birthday to dear friend,Happy birthday to you~」
因為電流而有些變形的歌曲在寂靜包廂回蕩。
凝固沉默的衆人中央,秦老爺子指了指自己,有點懵,還有點好笑。
“我來道謝啊?”
不等秦時意回答,他還真放下筷子,幾步上前,仔細認真地看着那格外逼真的巨型壽桃。
老爺子略微驚訝:“你說這是你朋友親手做的?”
桌上的精緻蛋糕是餘清清淩晨才辛苦做好的。
聞言,他立刻毫不怯場地點頭,神色驕傲:“是啊是啊,爺爺,這個我做了整整兩天,查了不少資料,連秦總都說從沒見過這麼逼真的蛋糕呢!”
“是吧是吧?”
他輕輕捅了捅身旁人的手臂,男人嗯了聲,面不改色地點頭。
衆人見他這反應,不由得目光更加怪異——秦時意位高權重,是被所有人畏懼又讨好的對象,就算這蛋糕是金子做成的,對他這種沒感情的怪物又算得了什麼?
“哎喲,那我真是榮幸!”
秦海被這聲理直氣壯的“爺爺”逗得頓時笑起來,眉眼和藹,有些意味深長地看着秦時意:“謝謝清清,謝謝時意朋友的一番心意啊。”
他當然知道餘清清身份,卻刻意加重了“時意朋友”這四個字,而後很給面子地将那個大壽桃親手切開,嘗了嘗,連連點頭。
蛋糕确實很好吃。
隻是那個蓮花形狀的蠟燭盛開着,不知為何,就是關不掉。
扣了電池還能叫。
就在汗流浃背的傭人想把花拿出去,用老虎鉗夾碎時。
“行了行了,”秦海越老性子越像個小孩,見狀笑得樂不可支:“就讓它響着吧,怪有趣的,哈哈哈哈!”
于是活潑歡快的旋律繼續在肅穆包廂回響,衆人被魔音灌耳,看着神色開心,甚至還偶爾跟着哼幾句的餘清清,精神恍惚地想——人怎麼可以遲鈍成這樣?
秦時意是不是中邪了,才帶了這麼個人過來?!
可惜0個人在意他們的想法。
壽桃太大,吃完飯後,秦老爺子還讓人将剩下的給樓下衆人分一分,沾沾喜氣。
就在此時,門口有傭人上前,附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
老爺子面不改色地放下杯子,依舊笑着看向秦時意。
“時意,陪我去一趟書房。”
秦時意面不改色應下。
轉頭,他淡聲囑咐餘清清:“樓下大廳人多眼雜,不安全。三角梅在後門花園,隔壁還有馬場,要散步的話去那裡。”
“趙姨會跟着你,記住,不要亂跑。”
不遠處,聽了一耳朵的秦之羽嘴角一抽。
什麼鬼,還要飯後散步?
他怎麼有種小叔在和家養小狗對話的錯覺呢?
被家養的餘清清連忙點頭,大眼睛亮閃閃的:“好哦,你快去吧。”
他也分到了一塊自己的勞動成品,正很珍惜地品嘗着。因為是第一次來這麼高級的地方、參加這麼高級的宴會,他吃飯時的神情也很珍惜,有種嚴肅的虔誠。
此刻對着秦時意,仿佛是想起剛才他在飯桌上動筷不多,餘清清連忙叉起一塊蛋糕,很體貼地遞到男人嘴邊,聲音真誠。
“你是不是胃口不好?先吃點蛋糕再去吧,不然會餓的。”
“而且你不是說很期待這個蛋糕的味道嗎?怎麼不吃啊?”
昨晚他拉着做好的大壽桃忐忑地去問秦時意怎麼樣,男人沉默了兩秒,說很好看,很期待今天壽桃驚豔四方。
——那為什麼今天不吃呢?
歡快的生日歌旋律還在回響。
對上那雙琥珀色的單純眼眸,秦時意一頓。
而後,冰涼的掌心觸及少年指尖。
低沉聲音忽然響起。
“張嘴。”
餘清清愣住。
柔軟的唇沾上奶油,舌尖掃過,很甜。
順着那股輕柔卻不容置喙的力道,他張開嘴,呆呆吃掉了那塊遞回來的蛋糕。
“笨。”
——大概是剛才忙着開心吃飯,餘清清根本沒注意到,秦時意早就默不作聲地分走了大半壽桃,還被秦海調侃“怎麼像是你在過壽”。
加上餘清清失敗的實驗品,他這些天把二十多年來沒嘗過的甜食都嘗了個遍,居然還被質問怎麼不吃。
......沒記性的小狗。
男人忽然伸手,不再克制發癢的指尖,輕輕捏住少年白皙光潔的臉頰。
仿佛捏住了一團糯米,琥珀色的眼瞳瞬間瞪大,餘清清差點咬碎勺子,聲音含含糊糊:“...你幹嘛?”
秦時意沒回答,饒有興趣地又捏了捏。
自來卷的發尾晃動着,偶爾擦過手背,留下羽毛般柔軟的錯覺。
漆黑雙眼中浮現一絲罕見的笑意。
秦時意低頭,輕聲叮囑:“去花園等我回來。”
“......乖一點,知道麼?”
......
秦時意和老爺子一走,包廂内的氣氛瞬間松懈下來。
說是包廂,其實裡面隻坐了兩家人。秦之羽一家三口,和秦江落一家四口。
秦老爺子有三個兒子,大房性格怯懦,二十年前妻子因空難去世,隻留下一個獨子秦時意,他受不了打擊,很快纏綿病榻,整天呆在療養院裡,連父親過壽都不願出來。
二房是秦江落,能力平平,這些年來靠着老爺子扶持,倒也安穩地呆在秦氏集團,背靠風控部,油水十足,日子很是滋潤。
隻是不知為何,秦江落早年生下一子一女,出息不大,于是想再要幾個孩子,卻一直無法如願。為此秦江落找了十幾年中醫,甚至養了許多女人——但那些小三小四也依舊懷不上。
A市不少人猜測,秦江落其實無法生育,那對兒女都不是他親生的。
三房則離婚很早,幾年前又因為貪污被秦時意逼得跳樓身亡,留下秦之羽一家三口。偌大的秦家,竟隻出了秦時意一個能擔起大任的苗子。
何其寥落。
書房内,頭發花白的秦海看着窗外攀爬的三角梅,有些疲憊。
“時意,聽說你昨天從清邁接了個人回國。”
他雖然去年已決定退休放權,但集團權力變構複雜,變動并非一日之功。秦海一手創辦東茂,難免還留有不少耳目在公司内部。
很多事情,老爺子心知肚明。
身後,西裝革履的男人面色寡淡:“是,爺爺。”
“那好歹也是你叔叔......”
話音未完,秦海立刻又自己止住。
半晌,他似乎想起什麼,無奈地歎氣笑了:“人年紀大了,難免心軟,時意,你别怪我。”
“江落這些年求子求得瘋魔,大概隻是一時想不開才會犯糊塗,你...打算怎麼處置他?”
秦時意沒有回答,垂眸伸手,緩緩倒了一杯清茶。
指尖似乎還殘留着少年柔軟的觸感。
茶香彌漫蒸騰,隔着模糊不清的白霧,秦海聽見他聲音冷淡地說:“爺爺,我是您教出來的。”
母親早逝、父親病重,他是他親自教養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