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要浪費了。”他學着陸厭的口吻自言自語。
他還記得陸厭說這話時的音容笑貌。
然後,他會為陸厭擦身,換上幹淨的壽衣,以體面地下葬。
再然後,他會努力修煉,争取早日再見活生生的陸厭。
他絕不相信自己不能使陸厭活下去,一回不成便兩回,兩回不成便三回……
不管陸厭的死志如何堅定,他定會令陸厭長出生志,長留人世。
如是下定了決心後,他後心一疼,毋庸看,便知是被那赝品以肋骨洞穿了。
彈指間,赝品到了他眼前,被他折斷的脖頸所連接着的腦袋耷拉至胯部,顯得分外詭異。
不過披着陸厭皮囊的赝品依舊是一副好顔色,如此奇怪的姿勢反而為其增添了一份詭異的美感。
“陸厭”指着不遠處的陸厭道:“看,我死了,你歡喜否?”
聞言,靳玄野猛然想起上一世自己曾拿那南陽玉簪刺穿了陸厭的後心。
當時的陸厭是甚麼感受?
當時的他滿心恐懼,生怕陸厭反擊,一心往陸厭身上捅。
現下回想起來,陸厭似乎是一副果不其然的神情。
陸厭早就料到他會出手。
興許陸厭一直期待着他出手。
倘使陸厭反擊該有多好?
他腦中思緒萬千,那赝品複又道:“歡喜否?”
他搖了搖首:“非但不歡喜,反是心疼欲裂。”
“你被我貫穿了後心,心疼欲裂是應該的。”“陸厭”勾了勾唇角,“我呀,不想活了,你何必多此一舉,害得我要多受一回罪?容我安安心心地下地獄不好麼?”
“即使并未被你貫穿後心,我亦是心疼欲裂。”靳玄野怅然地道,“我想讓你活下去,活很久很久。”
“很久很久是多久?久到你膩味我這副肉身麼?”“陸厭”淡淡地道,“你真是犯賤,竟會對我食髓知味。”
“久到……久到壽與天齊。”靳玄野阖了阖眼,此時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已舍不得殺陸厭了。
“壽與天齊?可我卻不想活了呢。”“陸厭”說着,拔出靳玄野心口的肋骨,轉而刺入自己心口。
靳玄野突然意識到這“陸厭”所言俱是他所猜想的真正的陸厭會向他發出的诘問,同時亦是他對于自己的诘問。
這“陸厭”所知不多,根本不知陸厭為何僅有二十二根肋骨,亦不知陸厭是否曾被師祖生拔肋骨,還不知陸厭是如何來到這九霄門的,更不知陸厭為何不肯收他為徒。
是以,這“陸厭”十之八.九是他所思所想的投射。
“陸厭”軟軟地倒在地上,沖着靳玄野笑:“莫要再折騰我了,讓我死罷。”
話音落地,其人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須臾,那個自刎而亡的陸厭站起身來,行至靳玄野跟前。
靳玄野驚喜交加:“娘子,你又活了?”
陸厭示意靳玄野看自己喉嚨的破口,繼而吃力地道:“不,我死了。”
這嗓音與原本的陸厭大相徑庭。
靳玄野急聲問道:“救不了了?”
“救不了了。”陸厭環住靳玄野的後頸,右頰貼上靳玄野的右頰,誘哄道,“你要是委實舍不下我,随我一道下黃泉可好?我們可做一雙鬼鴛鴦。”
“我……”靳玄野感受着陸厭那熟悉的體溫與觸感,頓時被蠱惑了,抱住陸厭的腰身,要求道,“喚我‘夫君’。”
“夫君。”陸厭柔聲喚道。
靳玄野神态恍惚,應道:“好,我随你下黃泉。”
陸厭喚出“清朗”,直要将兩副身軀捅個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