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色的小圓盤裡,燈芯跳了跳,光影明明滅滅地落在他們身上。
有那麼一會兒,姜甯和衛長昀誰都沒說話,像是等着對方開口似的。
姜甯先反應過來,往不大的屋裡掃了眼,瞥見桌上的書,“别看太晚了,早些休息。”
衛長昀點頭,正要跟姜甯道晚安,忽地想起什麼,問:“嫂嫂可要練字?我這兒還有些帖子。”
“不了不了,筆墨原本就緊張,你用。”姜甯擺擺手,“等以後條件好了,我再練。”
衛長昀心裡才湧上來的失落,又被很快撫平。
不是直接拒絕,還有以後。
說完話,姜甯轉身往自己屋裡走。
屋裡的燈亮起,又很快暗下去,隻剩一輪月亮挂在天邊,輕盈的光灑在院子裡。
這一晚,衛家幾個人都睡得很舒坦。
蓋着曬得暖烘烘的被子,身上衣服是洗過的,還有香味,也不會半夜再被餓醒。
連夢裡,都是暖烘烘的。
第二天,姜甯醒來時,照例衛長昀已經在廚房裡忙了。
打着哈欠走進廚房,姜甯往鍋裡看了看,發現衛長昀用昨晚剩的湯在做湯飯。
“總是麻煩秋哥兒一家也不好,等會兒去的時候,送一包土豆片去。”
“今早去地裡,你說的香椿發得好,我摘了些。”衛長昀後邊的話不用說,也明白了。
他倆想到一起了,不好意思麻煩趙家。
姜甯的确幫了趙秋,可人不能挾恩求報,否則日子久了,總會厭煩的。
平等往來是最好的維護關系法子。
“那一起送去。”姜甯伸個懶腰,去舀水,“下午回來,是不是能順道去王木匠那兒拿東西?”
“昨天說是能拿。”衛長昀看眼天色,算着什麼時候出發,“可要拿些東西去?”
姜甯拿着帕子擦臉,聽見聲,帕子往下挪了一半,一雙眼透着困頓,“拿去哪?”
衛長昀一時想不到稱呼,畢竟他跟姜家人連面都沒見過。
親家之間關系大多都普通,熱絡的少,但像他們這樣的也少,半點往來都沒有。
“你是說姜家啊?”姜甯沒把那邊當家,對他來說就是一群陌生人,還不如趙秋親近,“帶一斤糖去吧。”
姜甯不知道這邊走親戚要帶什麼,按照他家以前的習俗,走親戚就是白糖、煙跟酒,再不然就是米。
他年紀還小那會兒,村裡誰家辦席了,送的也都是這些,一包糖或者二十斤米,再送幾十塊錢。
“我一會兒去裝。”衛長昀也沒送過,隻在大哥喪禮上收過一回。
又太忙,哪裡記得住。
這幾日相處下來,姜甯處處都安排得很好,現在說送糖,他也不覺得有什麼。
等糖包好了,飯也燙好了。
姜甯去叫兩個小的起床,衛長昀回了屋裡換衣服。
等吃過早飯,收拾收拾出門時,天邊已經挂了日頭。
趙秋知道雙胞胎要來,特地在院子裡幹活等着。見姜甯和衛長昀領着人來了,立即迎上前。
“你們去這麼早,晌午就能回來了吧?”趙秋開了院門,招呼他們進去,“要是耽誤也不礙事,小小和小寶在這兒擠擠。”
姜甯說不進去了,趁着涼快趕路。
“能回來,就是去一趟,還能被押在那了?”
趙秋一臉欲言又止,想到姜甯在衛大喪禮上受的委屈,到底擔心,“你兩個兄長和父親——”
“總歸你别跟他們頂撞。”
聞言姜甯沖他笑道:“知道,勞秋哥兒為我操心了。”
趙秋點頭,朝衛長昀看眼,“好歹有你家小叔陪着去,在人前,他們也不好為難你。”
趙家二姐嫁在坎子村,所以趙秋比村裡其他人對姜家了解得多。
姜甯出嫁前,日子就不好過。
現如今又成了寡夫,姜家都不關心,回去了哪能讨得了好。
“是,這不有長昀跟我一起。”姜甯看向衛長昀,回過頭道:“那我們走了,兩小的就麻煩你們了。”
“沒有的事。”趙秋揮手,“路上小心啊。”
姜甯應聲,跟衛長昀一塊往村口走。
從小河村去坎子村,一路上姜甯心裡都揣着事,比平時話要少。
衛長昀本就是個沒什麼話的,一時間,路上除了山裡的鳥叫,顯得靜悄悄的。
直到快進坎子村,逐漸看見人了,姜甯才從自己思緒裡抽身。
“大志家的甯哥兒?”
“嗳,這怎麼回來了?”
姜甯從前在家裡少出門,但在坎子村活了十幾年,不可能不認人,這會兒已經認出好幾個。
隔壁家的張嬸、村頭的劉叔、村尾的姜二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