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永恒不變的規矩,也随之垮塌,他什麼也沒法留下,沒能留下。
但有一樣東西,是他為赤夏家所留下的,憤怒。
事到如今,那些事情還沒有發生,也永遠不會在發生,可鴟於附離仍舊很是憤怒。
當鎮壓他的高塔大門每次敞開,腦海中便上演舊事。那是他的少時,弱冠。
鴟於附離記得他坐在石階供台上,笑着問:
“這麼久了,你為什麼一次都不騙我放你出去?”
在赤夏家,這種純粹的笑容,哪怕是裝裝樣子,也實在少見。
鴟於附離還記得他當年的回答:
“也許你每次來陪我說說話就夠了,反正我也不知道還能去哪?”
其實他在說謊,但也不全是謊言。
那時他沒處可去,墨軒家覆滅以達兩百餘年,他就算能出去,似乎也沒什麼意義。
他也知道赤夏家的族長繼承者沒那麼好騙,他不想失去在漫長的絕望與約束中唯一能讓他開心一些趣味。
鴟於附離雖然與赤夏塵栀閑聊時惡趣味的提過一嘴,但他從沒告訴過赤夏塵栀,時竹蘇台是兩個人。
時竹是兄長,蘇台是弟弟。
所以當他用時竹蘇台這個名字在赤夏玄若身邊,鴟於附離感覺還是很微妙的,覺得有些搞笑,實則更為諷刺。
在赤夏時竹二十多歲那年,他成功奪得族長之位,他說他們之間可以立契,這樣就符合規矩可以放他出去,至少不用悶在塔裡。
當時的他,拒絕了,因為塔是唯一能約束他的地方,與他立這種契,就意味着時赤夏竹必須要接觸他的真身,時刻帶在身邊。
齊盛少銘當年何等修為,多少老祖都不敢碰他真身一下,更别提赤夏時竹了。
離了塔,他便等于脫離赤夏家的掌控,而齊盛少銘也不敵歲月,赤夏家是在走下坡路的,他們沒能力在抓他一次,這一點鴟於附離也很清楚。
而赤夏時竹會被迫為了證明他的力量是可控的,去接觸他的真身。所以他拒絕了,因為他不想赤夏時竹因為這種無聊的事而死,赤夏家的長老常事閣都不會同意這件事。
導緻赤夏時竹身死的原因不是這個,而是在于,他想要放他出去的想法,即便這隻是個想法。
身為族長,這種想法,是不被允許,不符合規矩的。即便鴟於附離當場拒絕了這個邀請,即便赤夏時竹也沒有像他人提及。
但僅僅是這種念頭,在規矩中不被允許,他們不會放任這樣一個未來随時随刻可能化為現實的風險。
所以他們殺雞儆猴,逼迫赤夏時竹觸碰他的真身,讓所有人看清他的本相到底是什麼。
其中為首之人,便是齊盛少銘,鴟於附離如今再見這老東西,分外眼紅。
他臨終的祈求并未平息他的怒火,他的死亡也沒能使他滿意。
現在,這該死的老怪又來講他的規矩,鴟於附離強壓怒火,對于赤夏家規矩最為了解之人,又不止他齊盛少銘一個:
“他又不是族長,前赴我的領地也是現任族長默許的,壽丹你們拿了用了,人祭轉頭就要給我揚了,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