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虞姝抱着小星,慢悠悠離開飛船,不需要其他人引路,順着太空站裡的各項指示,萬分自然地找到醫療艙。
透過透明的玻璃,虞姝可以看見,朱竹潭現在躺在病床上。
在潔白的醫療艙裡面,海藍散亂的頭發,是房間裡唯一的亮色。
她似乎并沒有生病,隻是睡着了,面容安詳。
虞姝見狀,朝着門口守着的兩人,“我想進去看看。”
“總司令,裡面是無菌場所,您如果進去的話,可能不利于病人恢複。”兩人面露猶豫。
虞姝倒是冷靜:“我可以穿防護服。”她語氣很好,完全沒有恃強淩弱,“隻是朱竹潭是因為我暈倒的,于情于理,我都要來看看她。你們也不用擔心什麼,她是個病人,而我是個軍人,我不會對着弱者出手,更何況她還是個傷患,如果我動手了,我也不配被稱之為軍人。”
她聲音柔和,輕易得到了兩人的信任。
隻是他們卻不敢擅自決定。
“這,沒有上面的指使,我們也不敢擅自做決定啊。”
虞姝笑起來:“探病都不行?”
她為難地歎了一口氣:“病人一個人待着,其實可能會心情憂郁。我知道你們是出于安全考慮,所以想要将朱竹潭保護好一點,要不然這樣,你們可以檢測我是否持槍。”她雙手舉起來,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身上,一幅全然信賴的模樣,“還是說,還有其他的需要檢查?”
“不不不、不需要。”
兩人本來就隻是最基層的執法工作者,現在面對傳說中的人物,如此客氣地面對自己。
和顔悅色,幾乎比以前見過的每一個人态度都要更好。
受寵若驚。
加上虞姝态度實在是誠懇,兩人已經再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而且他們可以确定,現在站在這裡的,無論是誰,在面對眼前人的時候,都不可能拒絕她的提議。
不過是探望病人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們這麼想着,按照要求給虞姝換上無菌服後,又将小星取走。
這才将虞姝放進去。
虞姝将小星交給工作人員,“這是我……朋友很喜歡的小貓,它脾氣很好,你們先陪它一會兒,可以嗎?”
兩人此時,點頭如搗蒜。
“可以可以,隻是照顧小貓而已,我們可以的。”
他們激動地看着虞姝,熱切不已。
虞姝這才戀戀不舍地将小星留在外面,她獨自進入醫療艙裡。
這裡畢竟隻是個中轉站,雖然已經盡可能給朱竹潭準備最好的設施,但是若和平時出行規格比,卻屬實有些不夠看。
其它的不說,虞姝清清楚楚地看見,朱竹潭卷曲着的藍色頭發,有一縷落到地上。
虞姝垂眼,漫不經心地彎腰,将朱竹潭散落在地面的頭發撚起,輕輕放在她耳邊。
收手的時候,和床上之人對上視線。
朱竹潭已經醒了。
此時正用厭惡的視線盯着自己瞧。
虞姝見狀,輕笑一聲,收回手,就坐在朱竹潭床邊,輕聲道:“别這麼看我,我隻是過來看看你。”
“貓哭耗子假慈悲。”朱竹潭冷冷一笑。
虞姝算是發現了,這些人沒事就喜歡拽一點古地球的諺語。
好顯得自己學識淵博,能夠随時引經據典。
好在自己現在閑着沒事,也會看看書。
大概,也能知道這人究竟想要表達什麼意思。
大概實在說自己假惺惺的吧?
倒也沒說錯。
虞姝笑了笑,不打算和朱竹潭計較這件事情,而是慢悠悠調轉話頭:“我來找你,隻有一件事情。”
“我不會告訴你的。”
虞姝都還沒有說是什麼事情,朱竹潭便身體力行,證明自己是絕對不可能配合虞姝的工作。
在另一種程度上,也算是心有靈犀。
虞姝挑眉。
她視線落在朱竹潭身上,一隻手插在兜裡,捏着于華升給的信号屏蔽儀。
另一隻手,則慢悠悠地擡起,好似無意般舉到床邊櫃台上。
朱竹潭身體猛得緊繃,呼吸似乎都急促幾分。
虞姝笑起來。
手快速且精準地,将櫃子上的眼睛撿起來。
“後星際時代,很少看見有人戴眼鏡了。”虞姝舉起眼鏡,輕悠悠地笑着:“近視這種疾病,在約莫2300年,就已經完全修複。哪怕真有保護不當的人,也會盡早選擇手術,無論是人造眼角膜,還是安裝義眼,都已經是非常常見的事情。”
她笑了笑,指了指牆角的攝像頭。
“畢竟連一個攝像頭都能夠如此逼真,要讓你眼眶裡的攝像頭逼真一點,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事。”
朱竹潭表情堪稱難看。
她掙紮着從床上起來,靠在床頭,語氣恐怖,“還給我。”
虞姝置若罔聞。
她隻是仔細打量眼前的眼鏡。
鏡片已經有很長曆史,上面有許多劃痕。
雖然是無框眼鏡,但是在鏡片和鏡腿的連接處,虞姝清楚地看見,螺絲上已經生出青綠色的菌體。
這副眼鏡,已經有很長的年頭。
哪怕是朱竹潭這種“位高權重”的人精心愛護,也會變成這破舊模樣。
有多少年呢?
虞姝拿着眼鏡,輕聲問。
“你朋友送你的?”
她問:“看起來很老了,多少年前送你的?”
在朱竹潭恐怖的視線中,她緩緩猜測。
"兩年?十年?二十年?"
“還是——”
“30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