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栀按着浴室的門闆,細白的手指因為緊張用力泛了白。
她想鎮定地回他些什麼,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說自己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要來鄒家,媽媽的決定根本不能反抗?
還是說如果你這麼反感,不如親自去和夏岚女士說清楚?
岑栀單手緊捏浴巾,閉上眼:“......我也不想來。”
她隻不過是一個在母親眼中失去信任的叛逆女兒,一切能讓夏岚覺得安心的事,夏岚都會讓她必須去做。
外頭的沉默如死水寂靜。
等頭頂的浴霸嘩啦啦落下熱水的時候岑栀才意識到,小少爺酷拽地撂下那句話後早就已經走了。
......
岑栀随便沖幹淨身上的泡沫,裹好浴巾再三确認外面沒人之後才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浴室蒸騰的霧氣裹挾着沐浴露的椰子味香氛彌漫到卧室裡,岑栀看了眼沒有上鎖的房門。
她正準備去重新鎖上時,門外被敲了幾聲,岑栀下意識繃緊後背。
下一秒吳媽的聲音就隔着房門傳了進來:“小栀,睡了嗎?”
由于驚吓加快的心跳逐漸平息,岑栀深呼吸幾口擦幹頭發,迅速換上睡衣。
“還沒有。”她走過去打開門。
吳媽笑眯眯地端着牛奶和水果:“晚上喝杯牛奶睡得香。”
岑栀捧住杯子:“謝謝您。”
“不用這麼客氣。”吳媽自己也有個女兒,比岑栀大不了幾歲,因此對她很親切,“洗過澡了啊,這邊還習慣嗎?沒什麼問題吧。”
岑栀捧着牛奶杯的手緊了緊,輕聲說:“剛剛水壓似乎不太穩,停了一會兒。”
吳媽皺眉:“這樣啊,那你趕緊吹幹頭發别感冒了,說起來也是,這棟别墅還是先生太太的婚房,建成二十多年了,建成後你這間房子就沒住過人,雖然每年定期檢修,但先生太太常年不在家,那些人肯定就走個過場,這樣,我明天叫人過來看看,你還有什麼問題記得跟我說,床頭櫃有座機,有事直接撥快捷鍵找我,别怕麻煩。”
岑栀點點頭,道了謝。
吳媽又囑咐了幾句,收拾好空杯和餐盤就離開了。
岑栀聽着吳媽的腳步在走廊上逐漸走遠,然後咔哒一聲反鎖上房門。
等到确定走廊上再也沒有腳步聲時,她松開門把手,沉沉地呼了口濁氣。
.......
岑栀一夜沒睡好。
倒不是因為認床,畢竟她跟夏岚這些年搬家頻繁,早就練就了一身在哪兒都能快速入眠的本事。
岑栀怕的是那位小少爺萬一折回去越想越煩,又突然跑過來宣示主權。
好在小少爺睡眠比她好,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闆到淩晨三點都再沒聽到其他動靜。
淮宜一中的新高一高二是明天開學,今天還有一整天的空閑時間給她适應。
鄒建國晚上的飛機飛澳洲開會,但依然維持着東道主的熱情,白天帶着岑栀去淮宜市不少标志性的地标轉了轉。
岑栀本來還擔心在鄒建國面前不知道怎麼跟鄒聿相處,不過小少爺顯然更排斥這種會面,一大早就和朋友們出去了,根本沒給鄒建國攔他的機會。
臨近傍晚鄒建國讓司機開車到了一片正在開發的郊區,施工地的牌匾上挂的全是捷盛集團的LOGO。
這裡是鄒家旗下的開發區。
“小栀,你知道以前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岑栀看着外面施工的建築工人,搖搖頭。
“這兒以前是空軍飛行員的訓練基地。”鄒建國望向窗外,有些懷念,“我當年就和你爸在這兒訓練,那時候他還是我上級,訓起人來用你們現在年輕人的話來說,那簡直就是慘無人道!”
岑栀從出生起就沒有見過父親岑遂,她隻能通過夏岚的隻言片語知道岑遂是淮宜人,以前是空軍飛行員,是個很剛毅鐵血的軍人,夏岚和岑遂在淮宜相知相識相愛,僅此而已。
鄒建國說:“你爸這個人啊,對底下的人嚴格,對自己更嚴格,看上去就是個嚴肅得不行的空軍少校,遇到你媽之前不知道吓跑了多少小姑娘,我們都以為他鐵定打光棍了,可誰知道你媽媽偏偏是個膽大的,後來談起戀愛來全靠我們這群人打掩護哈哈哈——”
上個世紀的空軍訓練基地早已經荒廢,鄒建國是念舊的人,哪怕這塊地皮地理位置并不符合商業選擇,但前幾年政府拍賣的時候,他還是義無反顧地買了下來。
鄒建國回憶起往事就開始滔滔不絕,見岑栀聽得認真就更來勁:“我打算以後在這兒建個展覽館,就專門盛放開國以來所有問世的飛機模型,你覺得怎麼樣?”
岑栀認可地點點頭:“我覺得很好。”
鄒建國一拍大腿,一副遇見同道中人的模樣雙眼發光:“哎呀,我就說女兒是最貼心的小棉襖!你不知道當時我說這個想法的時候你譚阿姨跟我鬧得差點把房頂都給掀了,非要建成什麼勞什子油畫館,哪有飛機模型展覽館好.......”
鄒建國很懂分寸地沒有和岑栀提過于沉重的話題。
他就像每年過年回村看到小輩都要笑眯眯地塞個紅包的事業有成的隔壁家叔叔,一點點融軟岑栀高束的防備。
後來鄒建國帶着岑栀去空中餐廳吃了人均五位數的晚餐,然後在出發去機場之前,先把岑栀送回了濱江水岸。
鄒聿還沒回來。
岑栀和吳媽打過招呼後就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