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啊,你的咖啡不小心被我碰倒了,你能稍微幫我收拾一下嗎……”
陸澤立在那裡,垂在身側的手臂微微顫抖,攥緊拳頭,最後卻還是妥協,拿起旁邊的清潔用具收拾了起來。
最後,陸澤匆匆忙忙地重新倒了杯咖啡,便有些崩潰似的逃離了。
系統看得不禁憋屈,忍不住道:
【不是,宿主,你就不生氣嗎?】
陸澤動作一滞,下意識道:
“氣什麼?”
【他這麼羞辱你哎!】
他們之前可是扮演威風的渣攻的,平時被欺負也是主角攻受那種程度的角色欺負,哪輪得到這種小蝦米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
得虧陸澤聽不見系統的話,不然高低得無奈地問一句有什麼區别嗎。
陸澤有些随意道:
“這有什麼,我隻是拖了一次地,他那邊還不知道要承受什麼呢。”
系統不解:
【你是要向主角受告狀嗎?】
“我現在扮演的是深情隐忍小可憐人設,怎麼可能告狀呢?”
【那——】
“傻叉,茶水間裡有監控的。”
陸澤用憐愛智障的語氣對系統道。
系統被嗆一下,但還是疑惑道:
【可是祁鶴為什麼會無緣無故地看監控呢?】
“哪裡無緣無故……”
陸澤說着,緩步走進辦公室,憋紅了眼眶,眼尾也濕潤異常。他緩緩走向祁鶴,俯身将手中的咖啡遞了過去。
正在處理文件的祁鶴看見那截遞過來的比新生嫩藕還要瑩潤的手臂在微微發着顫,不由得擡眸望去,便看見那雙如琥珀般純澈的雙眼蘊了水霧。
水霧不是承歡時的朦胧魅人,而是一種落難時的強忍。于是祁鶴看着不免異常煩躁,心頭湧起異樣的感覺,接過咖啡杯的指節也不住捏緊。
沒想到咖啡杯還不是順利地接過去,還被那人捏緊了,似乎沒有遞過來的意願。
“怎麼?”祁鶴終于不耐煩地開聲道。
隻是他的不耐煩下面似乎藏着更深的東西。
陸澤喉結滾動,咽口唾沫,嗓音低啞道:
“這次的咖啡沒有放糖。”
顫顫巍巍的語調,帶着一點淚意。
祁鶴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就這點事,值得他委委屈屈地落淚嗎?
但很快他意識到什麼,抿起唇角,看向陸澤道:
“茶水間的方糖沒了?”
陸澤隻是半垂着眸點頭,沒有說話。
“嗯,我知道了。”
祁鶴沒有多說什麼,似乎隻是随口一問,随後便喝起了杯中的咖啡。
沒有糖的咖啡果然很難喝。
很苦。
苦得他胸口有些發悶。
他拿起桌面的手機,裝作找助理處理事務,實在讓他調查茶水間的事情。
陸澤餘光瞥見他的動作,知道自己演的那一出隐忍賣慘戲可能有點用處。
至少他并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冷漠,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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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怎麼處理的陸澤倒是不清楚了,隻是這燒沒有褪去的迹象,陸澤站在一旁暈暈乎乎的,咽喉滾燙,啞得發緊,腿也不自覺發軟。
在他無意識跌進辦公室的沙發中時,祁鶴終于放下手頭的事務,眉頭擰起道:
“自己不會找點藥吃嗎?”
明明是關心的話語,卻像個殘酷冷漠的君主高高在上地頒布命令,極其有壓迫感。
但陸澤此時也聽不太進祁鶴在說什麼了,隻是微微點頭道:
“嗯……如果,如果你允許……”
他燒得有些開始說胡話了。
“給你提前下班。”祁鶴最後還是妥協般别扭道。
但他想到什麼,又忽然緊起眉頭:
“别去醫院,更不要去什麼私人診所,你先回别墅,一會兒會有私人醫生上門。”
陸澤隻能堪堪點頭,然後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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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澤是打車回去的,一坐上車,他就直接讓系統把負面狀态解除了。
他沒有做戲做到底的“愛崗敬業”心思,能偷懶摸魚絕不辛苦半分。
後續私人醫生上門,隻是診斷出他是簡單的風寒引起的發燒,外加有些免疫力低下,最後暗暗提示他那方面注意節制。
陸澤:……
是他不想節制嗎?
不過醫生沒有診斷出茲氏情感失調綜合症他也是可以理解。畢竟如果沒有接觸過相關領域,普通醫生很難知道茲氏情感失調綜合症的相關症狀。
他拿着醫生給的藥,猶豫幾秒後問系統:
“我發燒好了的話,你應該還可以給我上負面buff吧?”
他還指望着靠這再賣點慘呢。
【不會的,茲氏情感失調綜合症引起的發燒症狀十分複雜,不是簡單的退燒藥可以解決的。就算沒事了,我也能給你整的有事。】
陸澤:……
真是謝謝你哈。
幾秒後,陸澤還是半垂着眸,将藥給吃了。
祁鶴是半夜才回來的。
他的腳步聲很輕,開了燈後緩緩靠近,沒有驚擾到睡在沙發的陸澤。
陸澤在昏昏沉沉之中隻感覺感受到有雙手抵在他的額頭上,手掌的溫度微涼,很舒服,他下意識就蹭了上去。
而後他感受到那個手背的動作微僵。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便聽見祁鶴低沉清潤的嗓音落進自己耳朵裡:
“沒那麼燒了。”
磁性低啞的嗓音比大提琴還要悅耳。
陸澤被蠱得不行,同時也隐約察覺到退燒藥還是有些作用的,現在應該轉為低燒了。
他才想起自己直接睡客廳的沙發了,忍不住迷迷瞪瞪地打個哈欠後,正要起身上樓繼續睡,便聽見祁鶴突然來一句:
“我想吃趙記的三鮮蝦仁粥。”
陸澤起身的動作滞住了,有些困惑地向他眨眼。
祁鶴卻已經慢條斯理地将手收回,直起身子一字一頓道:
“沒聽清楚嗎?我要吃趙記的三鮮蝦仁粥,合永街小巷的那家。”
陸澤沉默了,此時外面正好雷聲閃過,轟隆一聲巨響,似是劈開什麼模糊悠久的回憶。
——趙記是他們常去的一家大排檔。
雖然是大排檔,用料卻意外講究,口味也非常不錯。
大排檔,從深夜開到淩晨。
陸澤沒有說自己是病患,所以拒絕他的請求,他隻是沉默地拿起了祁鶴随手抛來的車鑰匙,在深夜獨自走向門外。
腳步聲清晰地在空蕩的大廳内回響。
細密的雷聲也接連響起。
雷聲逐漸變大,傾盆大雨就砸了下來。
微涼的燈光從他的頭頂投下,别墅地面的身影被無限拉長。
祁鶴望着他獨自離去的孤寂背影,漂亮的眼中沒有憐惜同情,反倒蘊起一片冷意,勾起唇角頗為譏諷地自嘲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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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走到車庫的陸澤卻是想起了很多,腳步也逐漸遲緩。
他理解祁鶴的行為。
趙記……是原主最喜歡的一家大排檔。
他尤其愛吃趙記的三鮮蝦仁粥。
但那家店不做外賣,又隻在深夜開,所以原主經常深夜嘴饞,很想吃他們家的三鮮蝦仁粥。
自己為了維持人設和走劇情,也總在夜晚提起自己想吃三鮮蝦仁粥。
那時的祁鶴還在自己身邊。
不大的房子,二人同居。
當提起第一第二次時,祁鶴還沒意識到什麼。
待有一次心血來潮,祁鶴特意在深夜出門,給他帶回來了趙記的三鮮蝦仁粥。自己那時即刻眉開眼笑,表面還不忘關心祁鶴,故意嗔怪他自己隻是随口一提,他怎麼會對自己那麼好。
他當時把祁鶴誇得天上有地下無,同時還不忘心疼他,把年少無知的純情祁鶴哄騙得一愣一愣的。
後續他隻要在晚上“随口一提”,祁鶴總會驅車許久不辭辛苦地為他去買。
他那時怎麼就不想想——
如果自己真的心疼他辛苦,為什麼不在他出門時攔住他,不讓他出門。或者幹脆不提起自己想吃三鮮蝦仁粥呢?
看來現在他是回過神來了。
陸澤歎口氣,認命地給他去買。
下着暴雨,陸澤讓系統把僅剩的一點疲勞值暫時清了,然後專心駕車。
陸澤運氣還算不錯,車開到一半,雨就已經停了。
可是陸澤卻沒有“意外之喜”的感覺,反而輕輕蹙起眉頭,不知在苦惱什麼。
趙記開在合永街的小巷裡,巷子狹小,驅車無法駛入,陸澤隻好将車停在街邊,而後步行一段路程。
陸澤也算幸運,今天大排檔的人不算多,不需要怎麼排隊。隻是當他拎到打包好的三鮮蝦仁粥的那一刻,大雨,傾盆而至。
陸澤恹恹的雙眼終于煥發出了神采。
這時,手機震動一下。
陸澤擡起手機看,是祁鶴問他現在到哪裡了,速度怎麼這麼慢。
陸澤隻回了句:
【已經打包好了,準備回去,很快。】
系統卻下意識道:
【雨可能還要一會兒才能停。】
穿過巷子到街頭有一段距離,這樣走過去肯定會将全身淋濕的。
沒想到陸澤卻眉頭微挑道:“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當時他開車時發現雨停了,還暗道失去了一個賣慘的好機會。
沒想到這雨這麼懂事。
說完,他便護着懷裡包裝好的粥,毅然決然地沖進了大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