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将銀子放進荷包收好,因做這道八寶鴨,耽擱了不少時間,現下得快些回去,要不就得摸黑進山了。
賺了二十兩銀子,阿桃對年後下山底氣也足了不少,笑着拍了拍荷包,“東西都買齊了,時候也不早了,咱回去吧。”
于是常平安因為那個“咱”字嘴咧的更大了。
城門口有不少鄉下老農,因帶着幾簍子菜舍不得交進城費的,就将菜擺在牆根底下賣。進城時手裡東西超過兩斤要交兩文,超過十斤交五文,超過二十斤一律按十文錢算。
守城的兵士倒也不壞,交了錢也不會多刻薄人,一早進城常平安就是交了十文錢的,他同那守城的兵士相熟,因常進城賣獵物,且先前總會多塞兩個銅闆,人家對他也更客氣些。
出城時常平安笑着跟人打了聲招呼,從荷包裡抓了十來個銅闆散給兩個兵士,“年下天寒,二位兄弟辛苦,下了值打口酒喝。”
兩位兵士倒也沒客氣,銅闆塞進荷包,拱了拱手,“客氣,往後有什麼事兒隻管找我們弟兄。”
觀南縣算是西南要地,北上二十裡便有軍營常年駐紮,守城的兵士便是軍營派遣兵士與衙役輪值。
兩邊打過招呼,阿桃看見牆根下賣菜的老伯,更看見他框裡的冬筍跟蒜黃,冬筍倒好挖,這蒜黃還得專門捂出來,冬天添個菜算是難得。
年下菜貴了不少,稱了五斤筍兩斤蒜黃,也費了五十個銅闆,裝了拎在手裡,兩人又重新趕路。
每回上山路過村裡,這些人見着常平安便好似看到怪物,各個一瞧見他就四處尋地方躲。當年常平安被逼進山其中具體因由已經無從得知,看到這些村裡人對常平安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樣子有些堵心,恐怕村裡人以訛傳訛,再加上得利者推波助瀾,到最後當年誣賴常平安将人推到水裡也成了真事兒,
這些事兒阿桃想細問,卻不知道怎麼開口,畢竟常平安幫他幾回,她自然也想幫他一回。要她說自然是住山下方便,山裡蛇蟲鼠蟻多,如今冬天還好,到了春夏之際,恐怕蟲蛇都能鑽進屋裡去。他住的都算老林子了,即便是冬天,若非那一片叫常平安都清理幹淨了,阿桃夜裡估計都睡不着。
因住山裡,四下也沒人,也無需待客,該省的事兒便省了不少,不過到年三十這天二人還是将燈籠挂起來了,又熬了漿糊貼春聯,除了買的窗花,阿桃自己也用紅紙剪了幾張,貼在窗戶上面看起來格外紅火。
阿桃貼完窗花就去收拾菜了,常平安沿着屋後斜坡挖了個地窖,不耐放的東西都擱地窖裡頭了。因天冷上回在城裡買的菜都還新鮮,買的冬筍跟蒜黃都也還沒動,除了灌香腸還剩下幾斤豬五花,也都一起放在地窖裡了,隻是可惜灌的香腸還才熏好,還沒風幹,不然她也想切一些嘗嘗。
常平安總算壘了個大點的竈,架上新買的鐵鍋,阿桃現在做飯也總算不用總弓着身子了,一大塊五花肉先把毛徹底拔幹淨了,再用火将一些細小的毛樁徹底燎幹淨,沿着表皮用刀把烤黑的表面刮下來,再放鍋裡煎到表皮焦脆,又切成麻将大小。
老冰糖熬了糖色,蔥姜蒜爆香再把肉碼進鍋裡,倒醬添水熬煮。
一鍋肉用中火炖,再用小火收汁,出鍋時紅燒肉呈晶瑩的醬色,餘下湯汁淋上去,端盤上桌時仍能看見這紅燒肉在碗中顫顫巍巍地晃。
再一個冬筍切成大小一緻的筍片,趁鹽水殺味兒時将臘肉也是切成薄如蟬翼的片兒,辣子爆香過後下筍翻炒片刻下臘肉一齊爆炒,刺鼻嗆人的味道彌漫開來,很快變成叫人忍不住咽口水的抓人香氣。
蒜黃阿桃則是拿來炒了個雞蛋,另又用那口爐子坐上砂鍋炖了個排骨燒蘿蔔。
桶裡有常平安逮上來的魚,這屋子不遠出的溪流往下彙聚成一口不算大的寒潭,因要魚祭祖,常平安甩了兩網,魚不大,兩網隻撈上來七八隻,兩條筷子長的黑魚,餘下都是巴掌大的野鲫。
菜都燒齊了,隻差個湯。
阿桃支使常平安刮鱗殺魚,待洗幹淨後她将魚片成片,加生粉捏了煮了半鍋魚片湯,黑魚滋味鮮美,肉質極嫩,裹了生粉既能使魚片熟後不散,也能使這魚片更加順滑。
餘下的魚骨阿桃也調了料裹了粉,下鍋用油炸了,頭一遍過油炸熟,第二遍炸酥炸脆,出鍋後瀝幹油和上辣椒面辣椒粉,這就是尋常百姓難得的美味了,畢竟誰家都舍不得油。
常平安一直在竈下燒火,叫火大就大,小就小,滅就滅,飯菜雖燒不出樣子,這燒火卻也有些本事。
這一頓年夜飯燒的格外豐盛,上回腌的酸菜雖沒完全入味,但也能吃,今兒切了一小盤子用辣子炒了先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