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線上,狂風翻湧着沙浪,遮天蔽日,帶着昏黃席卷而來。
“起沙了!起沙了!”部落裡傳來告示的聲音,伴随着逐漸強勁的呼嘯的風聲。
一道修長的身影抱着裝滿廢品的塑料箱側身進入小賣部,一節斷了的機械臂從箱沿滑落被他快速撈起,骨節分明的手指趁機将厚厚的金屬門帶上。他把塑料箱随意地抛在桌子上,發出一聲巨響。
“輕點!輕點!”桌後的大胡子老頭吱呀一聲從老式旋轉椅裡跳了起來,他高挺的啤酒肚抵着桌沿,那滿是皺紋和老繭的手摩挲着桌面,“你小子就是在垃圾山再翻個十年你也翻不到這麼好的桌子了。”
“是是是~”祁野從一側的抽屜裡翻找出一截尼龍繩叼在嘴裡,拍了拍身上的黃沙,手指穿過他散落的碎發向後梳理,他的亞麻上衣已經被汗水浸濕,牢牢地貼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的肌肉線條,三兩下,他那被狂風吹得淩亂的黑發都服帖地被紮進短短的小辮子裡。
“今天淘到了好東西。”祁野的笑眼彎起,從箱底掏出來一塊象牙白的原礦石,“在垃圾山西面的深坑裡。隻此一塊。小爺我命裡帶财……”
“能源石?原礦石!”大胡子連忙接過礦石,反複地檢查,他的嘴巴抿起陷進胡子裡,“沒有其他的了?”
“隻此一塊!”祁野瞧出不對勁來了,“怎麼了,老雷米。”
“這是原礦石,會招來軍隊的。”大胡子轉身在貨架上翻找,從角落裡找出一個金屬箱,将礦石放入其中,關箱,上鎖,“這事兒沒人知道吧。”
“沒人,我确認過了。”
“你把這些收拾了。”大胡子推了一下塑料箱,拎着小箱子往裡間走去,“你小子嘴巴閉牢,以後也别跟人講起知道嗎。”
“知道了!”
祁野偏頭避開吊着的低頻燈泡,把箱子裡破碎的機械零件分門别類地扔在各個置物架上。
修不好的賣給機械師,賺一筆,修好的賣給仿生人,也能賺一筆。
撿廢品賣高價,日子真是越來越有盼頭啦~
祁野哼着小曲把空了的箱子往角落裡一扔,撲通一聲倒在破了皮的皮沙發上,修長的腿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惬意地搭在面前的貨架上。他的頭向後仰去,任額角的汗水流下,感受着小破電風扇憋紅了臉吹出的風,如涼。
一會兒,大胡子從房間裡出來了。
一根小棒敲在祁野腿上。
“臭小子,架子倒了,我送你回垃圾山吃沙子。”
“别嘛,老雷米~”祁野笑着收回腿坐正,接住大胡子抛來的那根小棒,哦,餅幹棒啊,“老雷米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大~好~人~”
大胡子咳嗽了兩聲坐回了他的椅子裡,“吃你的飯去吧。”
門外的沙暴大概到了最猛烈的時候,狂風在悲鳴,黃沙在沖撞。
牆壁震動着,燈泡也跟着閃爍,搖擺。
大胡子随手取出一個圓球扔出,
“反正今天出不去了,把這個眼球修了,明天萊伊那小子要來取了。”
“好嘞!”祁野接住眼球,隻手撐着沙發背翻身跨過,走向他的工作台。
一盞燈罩碎了半邊的老式台燈照亮了房間一角,祁野調了調放大鏡的支撐架,從工具牆上取下一把小鉗子。
咔哒一聲,桌旁的老古董随身聽裡傳來獨屬于這個沙原的,
狂野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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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野是五年前被大胡子雷米撿回來的,據說那場面是:
尼龍布驟起,裸男躍然垃圾上,血肉模糊,昏迷不醒,唯手中,攥一項鍊爾。
但大胡子還是把半死不活、來路不明的祁野搬回了小賣部。
因為他善。
沙原藥品稀缺,大胡子原以為祁野救不活了,卻見他的身體以驚人的速度愈合傷口,于是他不停地給他灌營養液。半個多月後,那團血人竟長成了一個皮膚白淨甚至有些貌美的男子,一點疤都沒留下。
後來祁野醒了。
他的腦子裡一團迷霧,空空如也。對于大胡子的詢問他什麼也答不上來。
他隻記得,他叫祁野。
大胡子看着他空洞的雙眼,歎了口氣,“好嘛,真的在垃圾山上撿了一個可憐的大垃圾。”
“我救你花了不少錢。”
“你就在我的小賣部給我當學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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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野打開門,門外堆積的黃沙瞬間湧入屋内,他習以為常地拿出門後的鏟子開始日常除沙活動。
大胡子把背包扔上改裝過的越野車。
“今天我去收廢品,你留下看店。車鑰匙。”
祁野嘴角上揚,比了個OK,
一個銀色的光點劃過半空落入大胡子手中。
祁野帶上随身聽,将鏟子裡的黃沙揚到一旁的岩壁上。
正是這幾塊高聳入雲的岩壁讓這個小小的部落在黃沙的世界裡有了容身之所。
今天要聽的是,
經典老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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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野所知的關于這片沙原的一切都是大胡子雷米告訴他的。
他們所在的帕拉沙原位于中心城東南方,而他們的部落又位于帕拉沙原的東南角。
他們的部落其實連部落也算不上,隻是一些遊民正好聚在了這裡而已。
這裡最大的資源就是垃圾山,
中心城的運輸機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飛到垃圾山上投下各種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