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微涼的手輕輕搭在靈枝額頭,靈枝平複幾下呼吸,擡眼對上越重明擔憂的目光,心跳又快了幾拍。
眼前的人皺着眉,清澈的眸裡滿是擔憂,和夢境中那個活潑話痨的少女簡直就像是兩個人。
靈枝聲音有些幹澀:“師父……”
“又夢魇了?”
越重明溫柔地摸了摸靈枝的頭:“現在好些了嗎?”
她的手幹燥又溫暖,觸碰在額頭上帶來一陣暖意,很好地安撫了靈枝焦躁不安的心緒,靈枝對越重明笑了笑,輕輕搖頭開口:“我沒事,師父。”
越重明垂眼看着靈枝,臉色有些蒼白的少女似乎總是對自己盡力乖巧地笑着。
她明明已經是自己的徒弟,兩人也相處了許久,可靈枝卻仍像隻怕被人丢棄的貓兒。
越重明心中逐漸蔓延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她收回手站起身,去倒了杯水端過來。
擡手在杯中融入一顆靈藥,随後遞給靈枝:“喝吧,對你有好處。”
靈枝坐起身接過杯子,一口口喝下溫熱又清甜的水,隻覺暖意湧入四肢百骸,就像越重明那隻溫暖的手,一下又一下輕撫着她自進入唐安城以來就躁動不安的心緒。
兩人靜默相處着,窗外落雪聲也漸漸停了,忽然響起一聲爆炸聲,靈枝身子顫了顫,擡起頭看向窗外。
此時天色漸晚,天與地之間皆是灰蒙蒙一片,原本漆黑的街道卻漸次亮起燈盞,而在窗戶露出的一半天空之上,一朵亮橘色煙火綻放,幾乎點亮天空。
靈枝從未見過那美麗景色,不自覺看得有些發愣,然而這美麗煙火轉瞬即逝,霎時間又隻剩下一片寂靜,越重明輕聲開口:“那是煙花,走吧,我們出去看吧。”
聽見越重明的聲音,靈枝回過神來,擡頭對着越重明點點頭,從床上下來,牽住越重明伸出的手。
推開門,靈枝這才發現原本寂靜的客棧中坐滿了半化形的妖怪,奇形怪狀的妖怪們三三兩兩坐在一塊喝酒吃飯,店内充滿歡快氣氛,看得靈枝心中也熱了幾分。
越重明沒有去看那些妖怪,她視若無睹地牽着靈枝走出客棧。
白日冷清靜默的唐安城在入夜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各色商鋪挂上形狀各異的燈籠照亮長街。
幾串細繩牽着的燈籠向上往天空飄去,來往的唐安城居民或長着一雙獸耳,或有一對吓人的獠牙掀出唇外,又或者隻有發間簪着幾朵花。
乍一看,這些妖其實和人族并無多少區别,偶然才有那麼一兩個化為原形的妖族穿梭其中。
而在街道更深處,搭有一座高台,台下站着幾個面無表情的身穿甲胄的長耳妖怪,而在台上幾位發間簪着零星白花的妖怪正費力搬動着一尊巨鼎。
靈枝輕聲開口:“師父,那是什麼?”
越重明靜靜看着台上的妖怪,眼神卻看向了更遠處的高樓。
她牽着靈枝的手微微收緊:“它們在祭奠一個人。”
“準确來說,”越重明的喉嚨發緊,她的語氣有些壓抑:“是清繭在祭奠一個人。”
話音剛落,那座鼎便發出嘭一聲巨響,靈枝在客棧中沒有看見全貌的煙花,此刻盛放在灰蒙天空中,宛如熊熊燃燒的火焰,又像是枝葉繁茂的火樹銀花拓印在天穹。
“那人最喜歡看煙花。”
橘紅色煙火倒映在越重明眼眸中,她語氣帶上些許落寞,讓靈枝忍不住握緊了越重明的手。
“師父,那個人也是你的朋友嗎?”
聞言,越重明愣怔些許,她輕笑一聲搖搖頭,垂眸看着靈枝:“清繭祭奠的就是她的道侶,一個名叫逄煙的魔族,我與她隻是舊相識,不是朋友。”
話是這麼說,可靈枝是見過越重明記憶的人,雖然隻是些許片段,但是她能肯定,逄煙和清繭,對于自己的師父來說絕不僅僅隻是舊相識那麼簡單。
想到之前在白杏城拍賣場時,師父曾說過魔也分好壞的話,靈枝知道,師父說的好魔也許就是逄煙。
見靈枝表情有些凝重,越重明心中不自覺多了幾分莫名的心虛,她輕咳一聲,側頭看見一隻頭上戴着一朵巨大紅花的妖怪,那朵大紅花晃來晃去,着實引人注意。
這花妖正是先前風捷認識的妖怪—杜杜,她坐在鋪子裡大聲叫賣:“自家泌的花蜜,甜過滿月華!”
越重明想要轉移靈枝的注意力,輕聲開口:“下午我已在持危符中找到她們在唐安城裡的大緻方位,你那幾個師姐師兄最喜歡吃甜,我們去買些花蜜接她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