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奇景,叫諸多船客都不由忘卻了先前的驚異,轉而滿心震撼地注視前方。
阮钰也有些震驚,便道:“原來是神龍顯靈,果然叫人仰望。”
應辰聽得這話,忍不住說道:“什麼神龍?一條小龍罷了。連行雲布雨的本事也無,還要特來河中取水,方可降雨。”
阮钰一愣。
通溟兄……好大的口氣?
阮钰素來知道自己這位好友乃是本領高明的異人,至今所遇妖魔鬼怪見之盡皆懼怕不已,卻萬沒想到,好友待神龍也是如此傲氣。不過他也很是了解好友,知其從不是那等口出狂言之輩,這時候,倒叫他不知該如何反應了。
此刻,船客之間又發出一陣驚呼之聲。
阮钰擡起眼來,便瞧見那滔滔水浪随龍尾而上後,龍尾也迅速收起,很快縮回雲層之内,而後那蒼龍應是翻了個身,又帶起一陣風起雲湧。雲層随即散開,那蒼龍的行迹也半點不見了。
船客們意猶未盡,但衆多船隻卻倏地在河面上下晃動起來。
無他,隻因那龍取走了許多水,漩渦蕩平時,波濤自然生出變化,相對較近的船隻便也因此受到許多波動。
幸而早在察覺那龍離去時,常年行船的船主就已迅速反應,将船穩住,隻有少數幾隻小船被波浪掀翻,叫船上之人落水,但周遭船隻見狀抛出繩子,又将他們救了上來。這些多少受了些損失,但到底不曾損了任何一人的性命去。
手忙腳亂後,風平浪靜時。
船客們瞧見了蒼龍取水,又都安然無恙,都是興奮異常,很快三三兩兩聚在一處,紛紛讨論起這奇異之事來。那些讀過書的更是不禁抒發心情,将其寫作詩文。
阮钰本也頗有感慨,但與應辰幾句話後就被打斷了文思,現下是如何也想不起來了。想不起來,他也就不想了,隻靜靜靠着船舷。
應辰也未再開口。
又不到半個時辰後,大船行至碼頭。
所停靠之地,乃是韓莊鎮。
阮钰背着行李,與應辰一同下了船。
剛到岸上,已有幾個漢子推車的推車、扛轎的扛轎,殷勤地過來詢問:“兩位公子旅途疲乏,可要小人伺候?”
應辰道:“來一人推那箱籠,再要兩擡軟轎,送我二人去個清淨些的客棧。”
阮钰隻當應辰累了,也就随他安排。
幾個漢子聞言,都很歡喜,互相打過眼色後,迅速擇出幾人,有的替阮钰接過箱籠,有的用軟轎将兩人擡着,步子矯健地朝右街而去。
漢子們大約是做慣了這事的,腳程極快,不到盞茶的時間便來到一家客棧裡。
阮钰定下兩間相鄰的上房,房間很是幹淨,又因着是在最裡面的,也的确十分清靜。他心中滿意,便多給了漢子們一把賞錢,漢子們遂喜悅而去。
人走後,應辰将箱籠拎起,給阮钰送到他屋裡去。
阮钰動作總比應辰慢幾分,見他先幫把手,也隻好跟在他的身後回房。
到房中後,阮钰嗅了嗅自己的袖子,不由皺眉。
應辰将箱籠放在牆角,便随意躺在一旁的榻上,懶洋洋說道:“幾日不曾洗漱,可是嗅出馊味來了?”
阮钰面皮一紅:通溟兄真是……直言不諱。
随即他默默轉身,自箱籠裡拿了一套換洗的衣物出來,走進一旁的浴房之内。
在進去之後,他卻留下一句:“小生不比兄長,縱然百日不洗漱,身上也總有餘香。”
說完隻聽得浴房裡水聲陣陣,就仿佛欲蓋彌彰般,再無其他聲響。
應辰被他一噎,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這書呆子胡說什麼?江河湖海,他何處不能沐浴?身上又哪裡有什麼餘香!
客棧的浴房裡,熱水是全天燒着的,阮钰不必去叫夥計,也能有水可用。
此時他将裡外衣衫盡數褪去,整個人泡進浴桶之内,桶中之水熱氣蒸騰,熏得他有些臉熱,又有些好笑。
他暗想:也不知通溟兄會露出什麼樣的神情來?想必又要着惱。